第272章 番外?乱世姻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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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繁生于蜀地,祖上世代经商,他自小闭门读书,十七岁时终于学有所成,诗词文章,信手拈来,在蜀地渐有名气。

少年心志,凌云万丈,曾繁自恃才学出众,便孤身远行,游历于天下,遍访四海名家。

谁知从川蜀到关中,从中原到江南,一路所见所闻,儒释道三家,乃至其他各学府门派,多少达人名士,或醉心功名地位,或经营田产资货,更有糜烂荒淫之作风,逞凶为恶之行径,道德礼法流于虚浮,经学文章弃之末节,如此看来,天下显学,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曾繁大失所望,便止步于烟雨江南,或游山玩水,寻幽访秘,或流恋市井,饮酒作乐。

直到三十二年前,他在江南待的厌烦,便想去京都洛城游玩,从杭州坐船,沿运河北上,到梁城西去,不日便至洛城。

京师福地,又是另一种繁华景色。

曾繁刚去时还别有兴致,住最好的客栈,吃最贵的酒楼,逛最艳的花街,如此过去三五日,他又觉得寡淡无趣,便寻了街边有说书人的酒馆喝酒。

酒馆热闹,老酒醇香,那说书人更是讲得生动,所讲是近来昌国、狄国犯边,西凉、秦、晋、齐、鲁、幽、云、冀乃至整个北方兵祸丛生,瘟疫四起,民不聊生,国将不国之事。

曾繁听了不以为然,他倒想着乱一乱才好,要是能出个英雄豪杰安邦定国更好,说不定能昌明大道,再兴文治,只是苦了百姓。

又几日,听说边军反叛,向京城而来。

曾繁本想逃回老家,奈何城门关闭,除了军队,百姓不得出入,街上多了许多军队官兵巡逻,夜禁也开始实行,他索性不管,只日日买醉。

某夜在客栈喝醉,曾繁回到房间昏昏睡去,夜半醒来口渴,起身喝水,迷迷糊糊被绊了一跤,回头才发现地上有人。

原来是一女子不知何时翻窗而入,又不知为何睡在地上。

女子也醒来,口中痛苦哼唧一声。

曾繁小心问道:“你是人是鬼?”

女子痛苦稍缓,回了一句道:“你是人是鬼?”

他又道:“你怎么进来的?”

女子道:“我被人追杀,受伤无路可逃,才翻窗进来。”

曾繁道:“想来你是个好人。”

女子不解道:“如何就是个好人?”

曾繁道:“坏人招摇过市,无限风光,那亡命天涯、西躲东藏的岂不就是好人。”

女子笑道:“你这个呆子,有些意思,能否救我一命?”

曾繁道:“你是伤了还是病了,我冒险去给你找大夫。”

女子道:“我受的内伤,寻常大夫既看不出来,也治不好。”

曾繁道:“那我怎么救你?”

女子道:“让我在你房中躲藏几日即可,我自行疗伤。”

曾繁道:“这可不妥,不过事出有因,事关人命,也不得不从权。”他虽如此说,心中却想着那野史小说中儿女情长的江湖故事来,不由得想入非非。

如此女子便在曾繁房中躲藏,女子睡东间床上,曾繁睡西间罗汉床,曾繁自然每日叫了双份饮食,也不再出去饮酒,只偶尔去购些日常物什。平日里对女子无微不至照顾,连那便盆溺桶也是他每日提到门外,再由客栈小二倾倒。

十日后,曾繁银子花完,正在头痛之时,女子从身上掏出千两银票。

曾繁道:“我如何使得,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粉面油头蝴蝶郎,怎么能用你银子?”

女子道:“你倒真是个呆子,做蝴蝶郎也得有那个样貌,这算我借给你的。”

曾繁这才收了。

如此这般,二人日子过得素简平静,多日下来,都已暗生情愫,而外面早已变了天。

云州总兵龙霸,幽州总兵叶闯,西凉总兵薛桓,带三大边军主力围困京师,与风氏藩王大军在京城外大战,最后边军大胜,即日入京。

皇帝风纲与皇后咸梦兮双双殒命后,过了几日,龙霸称帝,改朝换代,京城这才安定,街上也恢复平静。

女子每每听了曾繁叙述,便面带忧戚之色。

是夜小雨,二人睡下,未时,曾繁起夜方便,完事回床躺下,一时难以入眠,这时听到微弱动静,侧身看着门口,却见是有飞贼挑开门栓,持刀悄悄潜入,曾繁不敢作声。心想那女子在房内不得被人发现,况且若惊了贼人少不得挨他两刀,料想是小偷小摸,至多摸了些银两便会遁去。

谁知那小偷径自走去东间卧房,一刀剁向那女子脖颈。

曾繁吓得张了张嘴巴,险些出声,瞬间已经乱了方寸。

谁知女子早有防备,闪身躲过,手中灵气生着微弱光晕,瞬间缠住小偷四肢和脖子,片刻竟直接将小偷勒死。

女子瞥了一眼曾繁,曾繁闭眼装睡,女子便抓着尸体翻窗而出。

一个时辰后女子翻窗归来,睡下不提。

曾繁心中害怕,这女子杀人如此轻松,那盗贼虽然该死,却不该私自处置,这可怎么是好,我不能与这杀人凶手在一块了,明日须找个理由将她赶走。曾繁一夜未眠。

第二日,起床后,曾繁便对女子道:“京城安定,姑娘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逗留京城多日,也该归乡了。”

女子自觉二人之间已有情意,不想他却如此狠心决绝,便问道:“你是要与我分开?”

曾繁道:“本来是偶然相遇,分别也难免。”

女子道:“你就这样绝情?”

曾繁道:“银子我会还给姑娘。”

女子道:“你是怪我昨夜杀人了吗?”

曾繁见女子猜到心思,怕她生出歹意,吓得后退了两步道:“是!”

女子怨道:“你可知他要害的是你性命?你倒可怜起他,害怕起我来!”

曾繁道:“总之不该随意杀人。”

女子道:“真是迂腐呆子,既然如此,我便走了,希望你日后安好。”

女子说完就翻窗走了。

女子一走,曾繁就后悔了,多日相处,暗生情愫,虽然担心受了连累,却也实在不舍。

曾繁又在此地逡巡三日,不见女子归来,心灰意冷之下,便决定走了。走前收拾行李包袱,翻出银票还剩不少,想到是女子之物,唏嘘不已。又想到多日来都没问女子芳名,又是懊恼不已。

曾繁退房,准备回去家乡,行到京城郊外人迹罕至处。三个强盗从路边窜出,要抢掠他的财物,曾繁便将行礼、包袱、银两交出,怀中银票是那女子之物,却舍不得露出来,只说钱货俱在此,央求强盗饶了他的性命。

一名强盗冷笑道:“三天前我大哥去你房里取货,你这书生却害了他性命,还弃尸河里,如今倒让咱们饶了你,换作是你,你肯不肯?”

曾繁心想怪不得那夜女子去了那么久,原来是去弃尸,不是自己做的必然不能承认,也不能出卖女子,他只否认道:“人不是我杀的。”

盗贼道:“不是你还有谁,我们已经盯了你多日,你小子深居简出,银钱无数,又没有亲眷朋友,更没有书信往来,正是下手的好对象,谁知着了你的道。”

曾繁既不想死,也不想把女子供出来,就扯谎道:“是进了别的贼,二人火并。”

另一盗贼道:“小子没实话,杀了了事。”

说着挥刀就砍,曾繁把腿就跑,跑了百步就被追上,盗贼一脚踹在他背上,让他跌了个狗吃屎,然后踏在他背上,就要一刀剁下脑袋。

正是危机时刻,几个石子破风而来,将三个盗贼打翻在地。

原来是那女子出现了。

几个盗贼还待上来反击,却被女子生出的灵气缠住,不得动弹。

曾繁差点没命,吓得要死,抱着女子腿痛哭流涕。

女子嫌弃地看了一眼道:“起开,像什么样子。”

曾繁是才放开女子。

盗贼在那里求二人饶命。

女子问曾繁道:“你说饶不饶他们?”

曾繁想了想道:“还是饶了他们罢!”

女子用灵气在三个盗贼脖子戳了三个红点,又对三个盗贼道:“我在你们脖子上种了毒,若再动害人之心,必会毒发身亡,记住了吗?”

盗贼心想我才不信,放开我就杀了你们。口中却称知道了,谢女侠饶命云云。

女子将他们他们放开,转身就走,盗贼捡起地上钢刀就要砍杀女子,谁知刚举起刀,脖子就苦痛难忍晕了过去。剩下两个盗贼立刻弃了杀心,跪地求饶。

女子道:“不长记性的坏东西。”

说罢丢下他们,和曾繁去捡行礼包袱。

曾繁道:“那人死了?”

女子白他一眼道:“没死,晕了。”

曾繁道:“幸好幸好。”

见女子不悦,便道:“死了也活该。”

女子不理他就要走。

曾繁道:“你去哪里?”

女子道:“你管我?”

曾繁道:“你那日走了我便…我便很后悔…心里想你…”

女子心下欢喜,却假装生气道:“不是你赶我走的吗?”

曾繁道:“是我错了,我实在舍不得你。”

女子心道,我又如何舍得你,否则也不会一路跟来,又有些委屈道:“有什么舍不得,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曾繁鼓起勇气道:“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

女子道:“当真?”

曾繁道:“当真。”

“那你肯不肯娶我。”

“我非你不娶,那你肯不肯嫁我?”

“你若非我不娶,我便非你不嫁。”

二人情投意合,便私定终身。

后来女子道出实情:“我出自西南梦国巫族,巫门两姓,曰咸,曰彭,我便叫彭南竹。

当年因我顽皮,惹怒父母长辈,被当众责罚,一时气不过便离家出走,在中原或江南流浪玩耍,好不自在。

后来有天,族中长老找到我,说炎国将灭,当朝皇后咸梦兮本是梦国公主,照理当接回梦国,但是梦国与龙氏达成约定,梦国不插手中原事,龙氏也须保全梦国。

梦兮公主修为高深,要想出逃,不是难事,奈何她与洪熹帝风纲感情深厚,不肯孤身逃脱,须有个人过去劝解。

这便难办,后来梦国议定,将我除名,再私下派我去偷偷劝公主回梦国,再不济也要救出其后代子孙。

那梦兮姨母与我母亲交好,情同姐妹,未嫁炎国时对我疼爱有加,我便答应下来,孤身来到京城,夜里潜入皇宫,谁知皇宫已被叛军内应控制,非但没有成功,还受了重伤,一路逃亡之下,无奈才躲到你房间。

你怕不怕我被朝廷暗地通缉,连累你家族亲属?”

曾繁道:“你若是我妻子,我家族便是你家族,我亲属便是你亲属,刀山火海也当共进退。”

彭南竹心中欢喜,不日与曾繁成婚。

彭南竹化名林如君,自称南方人,战乱之中家破人亡,曾家也未起疑。

曾繁不事科举,好在家中产业颇丰,曾繁也经商有道,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安乐,只是彭南竹有两件事烦恼,一则旧伤未除根,身体时常不适,二则常常想起梦国嘱托,便闷闷不乐。

曾繁安慰她:“你孤身犯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死不能复生,你父母族人也能理解。”

彭南竹道:“龙氏几乎尽数诛杀风氏子孙,太子被封了安乐侯,自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听说梦兮姨母的幼子幼女都被人救出,不知死活,或藏在民间,我想寻到他们,送回梦国。”

曾繁大感不妥,但是看到妻子如此,还是同意了。

红尘寻人,如大海捞针,起初二人没有头绪,后来曾繁决定考取功名,从官场入手。

曾繁才学过人,一次便中。

如此过去几年,从地方好不容易熬进京城做官,又遇到众皇子夺嫡争宫,原来京官或罢或贬,曾繁也被外放至云州。

曾繁便与商贾富户同做些买卖,赚了银两贿赂京城官员,打听消息。

十六年前尸鬼之疫,彭南竹不顾旧伤,救了许多百姓,身体已有些不堪,却一直想为曾繁再生个孩子,次年生了曾纤纤,虽然不是儿子,夫妻也都欢喜,只是彭南竹身体更加不好,过了五六年,便去世了。

彭南竹临死前,夫妻二人不再关心梦国使命,公主遗嗣,也不再关心天下苍生,县内百姓。他们似乎回到当年定情之时,又说着情话。

彭南竹道:“当初是我中意你,我却是比你先走了。”

曾繁握着她的手问她:“你为何就选了我?”

要是以前,彭南竹一定会说,因为你是呆子,这次她说:“因为我看了你的灵气,你是个好人。”

曾繁道:“就因为我是个好人?”

彭南竹道:“好人也有不少,你对我却是最好,比我父母还要好。你又是为什么娶我?”

曾繁道:“因为你是个好女子。”

彭琳儿道:“就因为我好?别人就不好?”

曾繁道:“别人再好,也没有你好,我眼里只有你一个。”

彭南竹道:“女儿们都比我好,她们会孝顺你,你也要爱护她们。”

丈夫悲戚,女儿痛哭,彭南竹却是含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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