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忘忧（1 / 1）

四人跑上了桥，见那两个鬼卒不追了，便在桥头喘气。

吴乘风道：“邪了门了，这都没气了，怎么还这么喘。”

风长生道：“可能是还不习惯。”

那两个鬼卒还在桥头叫骂，却不敢踏上桥面一步。

吴乘风回头叫嚣：“有胆你们过来啊！”

鬼卒更加气愤，却也不敢过来，只放了狠话：“下回别让我碰见你们！”

说着转身离去。

吴乘风不禁感叹：“听见没，还有下回，咱们死不了了。”

风长生道：“这后面还有三关看着是叠在一起的，忘川河上是奈何桥，桥中央是孟婆汤，咱们一鼓作气，冲过去。”

沈太白道：“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彭伦道：“好腥！”

话音未落，其他三人才突然嗅到一阵腥气袭来。

说着往桥下看去，那忘川河中虫蛇密布，血水翻涌，腥秽恶臭，令人作呕。

吴乘风道：“这忘川河莫不是地府的粪坑？阎王老贼也太不讲究了，管人哭笑已经够可恶，竟然还让人在粪坑上行走，欺人太甚。”

风长生道：“我看下面倒像是野史小说话本演义里的虿盆之刑，想必谁不喝孟婆汤就被扔下去，受那蛇虫加身之苦。”

彭伦看了一眼桥下道：“这点蛇虫，吓唬谁。”

沈太白却道：“这奈何桥也不知是谁设计建造的，粗糙不堪，桥面也不做个护栏，实在不妥，你们两个别太靠边了。”

风长生往桥中间站了站，道：“咱们还是快走吧。”

说着四人不再言语，一同向前行去。

很快四人感觉到异常。

每走一步，脚下便沉重一分，那腥气便重了一分。

四人前后也有几个鬼魂，似乎也是一样，脚步越来越迟缓，呼吸越来越吃力。

千辛万苦到了桥中央，四人已经没了力气，那更有那忘川河中的腥气浓烈，几乎让人昏厥。

再看眼前，架着一口大锅，那锅非铜非铁，非陶非瓷，乃是一个巨大的头骨做成，看模样像是人族头骨，只是实在巨大，竟有五尺大小。

锅下鬼魂作柴，燃着紫色火焰，锅中汤沸，热气腾腾，咕嘟冒泡。

锅旁站着一个美貌女子，穿着朴素，拿着一个巨大的臂骨和手骨所化的勺子，在锅中不停地搅拌。

四人互相使个眼色，不着急上前饮汤，而是在旁边看看情况。

不时鬼魂路过，女子便从锅中舀出一勺热汤。

鬼魂伸手作捧，接住那一勺热汤，低头饮下，脚步立即轻盈，腥气也被冲淡，随后轻飘飘的向前行去，过了奈何桥，进入桥头平地上的阎王殿中。

四人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时一个鬼魂不想饮那汤，女子也不强求，任凭鬼魂通过。

鬼魂过了大锅，艰难行走，很快脚下沉重难行，腥气如同毒药令其昏死，不得已停下脚步，伏地歇息。

这时那鬼魂脚下桥面突然塌陷出一个窟窿，将鬼魂漏下忘川河中，桥面又恢复如初。

四人忙从桥边向下看去，只见那鬼魂在血水中拼命挣扎，搅得蛇虫飞跳，很快鬼魂被蛇虫撕咬，吞噬，与那血水不分彼此，只剩一个脑袋还飘浮在水面上，漂流不定，浮沉无依靠。

四人看得有些触目惊心，便挪开视线，盯着那女子。

女子将眼前的鬼魂全部打发，看了一眼风长生四人，见他们暂时无意上前，便唱起了歌：

“春时雨落，杨柳之梢。

燕子双飞，伊人欢笑。

夏时花开，明月皎皎。

少年长恨，繁华之扰。

秋时风来，木叶敝凋。

雁阵南归，笙歌曲老。

冬时雪白，百日方消。

江湖相忘，恩怨当了。”

歌声哀婉动听，女子唱着唱着，眼泪滚滚而下，如粒粒珍珠，落入那口大锅之中，很快那锅中汤又满了。

风长生心道，原来这孟婆汤竟是这女子的眼泪熬制的。

这时吴乘风上前道：“你就是孟婆？”

女子止了眼泪，依旧不停搅拌锅中热汤，口中应道：“我便是孟婆。”

吴乘风道：“这是什么汤？”

孟婆道：“忘忧汤！”

吴乘风道：“只忘忧吗？”

孟婆道：“人有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除了恐惧，其他都可忘，还有生前的善恶是非，能抵消的抵消，那抵不了的，阎王殿会酌情发落，或惩戒，或褒奖，或打下地狱，或送入轮回。”

吴乘风道：“若不饮这汤呢？”

孟婆道：“你们已经看到了，偶有痴情鬼舍不得忘记某人，不饮这汤，堕入忘川河中，体会这三界最黑暗，最血腥，最令人恐惧胆寒的惩罚。”

风长生有些气愤道：“痴情也成了罪，难道你们留下恐惧，就是为了抹杀真情？”

孟婆道：“自古真情生真勇，可惜越是如此，越害怕失去，所以，三界之间，唯有恐惧不可去除，漫天神佛，百代帝王，十殿阎罗，只能利用恐惧，而不能根治。”

风长生冷笑道：“我看他们只是为了控制人心，奴役万民。那有钱的我猜也不用喝这破汤，你也会放他们过去。”

孟婆道：“有钱的人都怕地府阎王，自然会有优待，倒是有一些人，是真的无所畏惧，谁也无法控制他，吓退他，最后吃这忘川河的苦。”

风长生道：“比如呢？”

孟婆停下手中的活，指着风长生道：“比如，前世的你。”

吴乘风三人一齐看向风长生。

风长生有些纳罕，问道：“你认得前世的我？”

孟婆道：“你难道没有再那三生石看过自己的前世？”

风长生道：“我只看到一些凌乱的画面，不甚分明，也没有记住。”

孟婆道：“你前世便是春秋鄋瞒国首领之一焚如，你有兄弟三人，侨如，简如，荣如，鄋瞒国与中原诸国互相攻伐，你们四兄弟先后战死，鄋瞒被灭国，此后五十年间，老子、孔子先后降生，而我所用的这口锅，就是用你的头骨制成。”

四人听了大为惊奇。

风长生多年读书，大概知道鄋瞒国的来历，史书语焉不详，只写着，有南方防风氏后裔，入侵河济之地，灭周朝封国狄国，建立鄋瞒国，后称长狄，长狄虽然弱小，却是巨人血脉，与齐鲁宋卫互相攻伐，最终被灭，焚如逃入潞国，后晋国灭潞，焚如被杀。

风长生道：“那长狄出自防风氏，防风氏出自伏羲氏，伏羲帝本姓风，这么说，我前世也姓风。”

孟婆道：“你炎朝风氏，本就是长狄后裔，而你风氏的巨灵之力，便是由上古防风氏而来，一个人前世与今世同一个家族姓氏，实在罕见，可惜你前世的前世，我就看不到了。”

风长生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个？”

孟婆一脸玩味道：“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无论多么勤劳、智慧、勇敢，无论血脉、肉体、灵魂多么强大，最终还是难以逃脱轮回，心心念念，不如忘忧，所以这汤，你们饮，还是不饮？”

风长生看着那口大锅，或者说是自己前世的头骨，被千年焚烧，变得古旧斑驳。

勇士的头骨，此时却被拿来盛放眼泪，蒸煮爱恨。

多么讽刺。

风长生缓缓上前。

吴乘风三人想要阻止。

孟婆挥出几道灵气，桥面上生出许多锁链钩刀。

三人立刻被钩住双脚，锁住双腿，不能前行。

吴乘风道：“年轻人，莫受那败家娘们的蛊惑，那迷魂汤不能喝。”

沈太白道：“风兄，这锅里可是你自己的骨汤，熬了千年，估计味道不太好。”

彭伦道：“表弟，快停下！”

风长生已经到了锅边。

孟婆舀出一勺汤，笑意盈盈地看着风长生，等他伸手来接。

风长生伸出手来，一把将那口大锅掀翻。

热汤洒了孟婆一身，惹得她连连尖叫。

风长生又抓起大锅，一把甩到桥下。

风长生哈哈大笑，吴乘风等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孟婆狼狈不堪，大怒：“去死吧你们！”

话音未落，风长生四人脚下桥面塌陷成洞。

四人各自发出一声惊叫，落入忘川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