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良心多少钱一斤(1)(1 / 1)
第五章 良心多少钱一斤(1)
出了洛阳城,一行三人向安怀县的方向进发。虽然曲慕非对“逃亡”这个概念非常清楚,不时地催促另二人加快脚步,然而,司徒十四和那汉服客却显然并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倒像是远足似的,边走还边唠起嗑来:“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啊?”首先起了话茬子的是司徒十四,只见他笑眯眯地问向那汉服客,还非常谦谦有礼地拱了拱手。
见他那分外热情的动作,曲慕非没吭声,只是瞥了他一眼,有阴谋。
司徒作揖的动作以及礼貌的问话方式给足了那汉服客面子。想来人生的近三十个年头中,还从来没有人这般对他说话,那汉服客感动得眼里都冒出了星光,忙学着司徒的样子,拱手回礼,“我……哦不,在下姓贾,名志高。”
“哎呀呀,好名字,”司徒拊掌笑道,眯眼望他,“‘志高’,志存高远,实在是寓意非凡啊。”
“你听漏了一个‘贾’字。”曲慕非冷冷地提醒道。
她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让贾志高顿时尴尬地涨红了脸。意识到曲慕非对他评价不佳,他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尽量地离她远些,而尽量靠近了司徒十四。随即,他望向司徒,一副见了盟军般的亲切神色,“这位兄台,你怎么称呼啊?”
“哈,‘兄台’二字不敢当,”司徒咧了嘴角,勾勒出亲切的弧度,“你若不嫌弃,喊我一声‘司徒’便好。”这家伙,看似对这姓贾的热络得很,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若是当真交好,他便会让对方喊他一声“十四”,而非只呼姓氏了。
曲慕非心里明白,却没有点破。既然他不愿说明,她也就无须死缠烂打地非要问个明白,静观其变好了。
那贾志高怎会了解这般因由,立马伸出了双手,一把握住司徒的手,大力地摆动两下。这样充满热情的握手方式,让曲慕非想到了20世纪中叶、无产阶级劳动者被主席会见时,那种热切而激动的模样——
看来这家伙,也的确是被孤立得太久了,所以看见个稍微对他有点好脸色的,立马就一副见到爹娘的架势。
这个认知让曲慕非深刻无语的同时,又不禁对这贾志高有些同情:做人做到他这般失败的分上,也是挺不容易的。
贾志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被人怜悯的对象,只是大力地握住司徒的手,“司徒兄,今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他日你要有什么事儿来现代找我,我这边一定全程包办、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啦!”
这句热切的保证,让曲慕非抽搐了嘴角:不知这姓贾的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这番招呼对于司徒来说,简直等同于放屁了——从来就没听说过古代人还能去现代的,他倒是怎么个招待法?说得可比唱的还好听!
等等!为啥现代人可以来古代,古代人就不能去现代社会呢?毕竟她来了古代之后才发现,古代人竟然知道他们的存在。那么,是不是说,就像这边的情况一样,就算古代人过去现代了,也因为某些限制条例或其他因素的约束,而不能言明。所以在现代,并不知道古代已经由于他们的介入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这里,曲慕非不禁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当中。而就在她思忖着这个甚是高深的问题之时,那边的司徒十四和贾志高已经聊了好半会儿——特别是那贾志高,简直快把自家的家底子全部报给司徒了。
“……其实我一直很憧憬你们古代啦!我以为古代人淳朴善良好相处,”原本说得兴高采烈的贾志高,讲到此处的时候,缓缓低了脑袋,露出一副沉痛的神色,“谁知道这里的人,比我们那边还奸,一点都不好相处。”
哈,原来如此,未来社会混不好,就想到这里来糊弄古人吗?!并非别人不待见你,不好相处的并非别人,而是你自己吧。
这番心声司徒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笑吟吟地道:“原来如此,贾兄原本很憧憬我们这边啊。所以,之所以穿成这样,”他伸出手,指了指贾志高的一身汉服,“也是因为喜欢了?”
“没错!”贾志高挺直了脊梁,挺胸道,“我穿成这样,是想快速融入古代社会啦!”
曲慕非正巧在这时回过神来的时候,听到这一句。她上下打量了贾志高一番:这一身汉服,哪里有半点融入唐朝社会啊。这家伙,就算没知识,也该有常识吧。穿着汉服在唐朝大街上招摇过市,这效果根本就是等同于传说中的“关公战秦琼”嘛。
“哈哈,志高兄,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哪,”这番称赞显然不怎么真心,司徒十四笑道,“这么说来,志高兄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来我们这里定居了?那怎么还会跟旅行团过来呢——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先考察一番,是吗?”
贾志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跟司徒兄说实话,定居业务要价太高,我实在是没那么多钱……”
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做了半路逃跑偷渡的打算吗?难怪当初在旅行公司的时候,就见他带的旅行箱最大……耶?说到这里,他的旅行箱呢?
“你的行李呢?”她讲疑惑问出口。
一说到这个,贾志高立马摆了一张苦瓜脸,长吁短叹起来——
原来,当日他是带了一个硕大无比装了不少生活用品的旅行箱没错,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从旅行团中脱队的机会。那日——也就是曲慕非初次见到司徒十四的那天——旅行团竟然丢了一个人,导游小姐大惊失色,讲所有旅游安排暂停,他也就趁乱拖了行李奔了出来。
从庐山上下来,他走了大半天路,才赶到一个小镇。谁知道刚到镇上就涌上来一票商贩,硬要让他买些金银首饰古玩字画。贾志高第一次见到那许多古董,购买欲也被勾引了上来,于是一边收了货物一边满口答应。等到付账的时候,才晓得遇到了难题——在这里,可没有刷卡或者是支票这般方便携带存取方便的好物。他只好将身上的现金掏了出去,递给那些小贩几张红色的主席头——
结果,只有“被暴打”这三个惨痛的字眼。
“该死的未来人!你是找死吗?竟然拿冥币糊弄我们,当我们没有见过外汇吗?”当时,一名卖古玩的商贩一脚将他踹倒,一边恶狠狠地道,一边从怀中抖出一张千元大钞。贾志高定睛一看,那钞票的发行日期,写的是“2130”年……
“那帮没素质的古代人,”贾志高义愤填膺地吼出结束语,“真没见识!竟然拿一百年后的钞票当标准,当然认不得咱们那时候的钱了!”
“噗!”
虽然明知在对方经历了如此遭遇并表达愤慨的时候,喷笑出来有些不厚道,但是曲慕非还是忍无可忍地笑出了声,“话说回来,咱们那儿的百元大钞,的确蛮像冥币的。不过,”她想到另一件事来,话锋一转,“既然这边的小贩是拿2130年的钞票作为标准货币,那就说明,在这个时代的未来人,大量地来到古代,才会造成这样的影响吧。”
这番带有科学探索与思考意味的推论,并没有引来贾志高的注意,倒是一边的司徒十四好奇地问:“慕非,你的意思是,未来人还分好多种吗?”
“可以这么说吧,”考虑到司徒十四对未来的概念,等同于宽泛的“以后”二字,所以,她尽量用浅显的道理向他解释,“打个比方来说,你所处的唐朝是商周时期,那么,我和贾志高所处的时代就是隋唐,那小贩拿出来的2130年的货币,就相当相当于唐朝的了。”
“哦!我明白了!”司徒拍了巴掌,恍然大悟道,“就是说,那个说那个2130年的时代的开创人,打败了之前你们那儿的皇帝,改了国号,叫‘2130’,对不?”
“呃……”
曲慕非顿时无言:果然,向封建社会的人解释什么叫“时代发展”,还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情。虽然司徒十四能玩转随身听和mp3,并且知道不少新鲜名次和现代礼仪,但是,说到这个历史发展观,毕竟还是难免有着“时代局限性”啊。
见曲慕非敛了眉头,一脸“简直无法沟通”的郁闷神情,司徒十四越发地好奇起来,“嗯?难道我说得不对?慕非,你给我解释解释,可好?”
曲慕非被他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充当起了历史老师的角色,从清朝末期封建社会的衰亡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了社会主义社会的建立——
就这样,曲慕非一路给司徒十四上课,解释“时代发展”这一深刻的课题。而贾志高,则不时地插口说些“你说得不对啦,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话来——这种逞能的表现,只招来曲慕非的白眼以及司徒十四“嘘”的手势。完全没人搭理的贾志高,只觉得没趣,于是也就消停了许多,不再言语了。
一边说着一边赶路,不知不觉间,三人来到了一处小小的茶铺。
这茶铺子正设在道边,背后正靠着一片树林。于是老板也就省了不少工夫,只用绳子在树干上拉起几条脉络,再铺上几块油纸布,便将这简易的茶铺子给搭了起来。
据司徒十四解释,这是从洛阳城到安怀县的必经之路,而这茶铺就是给过路人歇脚的地方。一来,走了这半天,着实也有些疲倦了;二来,再说坐在这天然的树阴之下喝茶,也别有一番味道;最后,再加上司徒极力保证,黑白家的人绝对不会追到这条路上来——曲慕非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三人遂向茶铺老板要了一壶茶,准备小憩上片刻,一会再上路。
可三人刚坐定不久,一壶茶还没下去一半,就听得马蹄之声由远及近。司徒耳尖,率先抬了脑袋望去,却见自洛阳城官道的方向,一片尘土飞扬。
“是他们,”他沉下脸来,扭头冲她交代,“慕非,你先去树林里避一避。”
“什么?!”曲慕非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贾志高尖叫出声,“你不是说他们不会追过来的吗?!”
虽然这句话也是她想问的,但看见贾志高一副指责司徒的模样,曲慕非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来都来了,叫唤什么?!要么你就跟来,要么你就留下。”
说罢,她不再罗嗦,直接从茶铺后方钻入林中。而那贾志高,也便跌跌爬爬地跟了过去。
曲慕非甚是明白:就凭这个半分武力能耐都没有的自己,留下来也只有添乱的分。隐藏好自己,虽然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让司徒十四安心。
见她了然的模样,司徒浅浅地勾勒了唇角,将笑意写进了黑眸中。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于林中,司徒十四这才转过头来。随即,他从怀中几两碎银来,抛给了茶铺老板,笑道:“掌柜的,抱歉了,借你的地儿一用,你就先避上一避吧!”
那老板显然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接过了银子,立马转了身子,一边向林中躲去,一边摇着头喃喃道了句:“唉,又是个混江湖的混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远方的小黑点儿也渐渐扩大——果然是那“黑白别苑”的家丁,四个人皆是骑马追来。
司徒十四淡淡一笑,捞起茶壶,灌下一口之后,猛地将之砸向地面——顿时四分五裂。
他“刷”的一声,从右肩上扯下抹布,一扬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儿。随即,他又一个使力,那抹布直冲冲地向地上抽去,又打了个卷儿,竟将地上那些茶壶的碎片,尽数收进其中——
司徒一甩手,“哗”地将抹布抖了开去——
十几块碎片儿,径直向那边的家丁飞了过去——
“嘶——”
几声悲鸣,四匹马儿应声倒地。
其他的三名家丁,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躲避不及摔倒在地。只有那为首的家仆,腾空跃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方才站定于地面。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望向司徒,冷冷道:“白爷的话,你也不听?”
“哎呀呀,”司徒笑眯了眼,“你喊他‘白爷’,我只不过喊他一声‘白老头儿’,又何必像孙子似的听他的话儿呢?”
言下之意:他和薛白是平辈的,这家仆既然喊薛白一声“爷儿”,自然也就是他司徒十四的乖孙了。
那家仆怎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见他冷笑一声道:“莫占些口头便宜,既然多说无益,那便动手吧。”
“哈!痛快!”司徒大笑道,“正有此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遂再不罗嗦,直接开打——
那家仆的功夫了得:不用任何武器,只一双掌,每一次出掌皆是缓慢而沉稳,威力甚巨。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只是平平推来,可掌未至,掌风却已逼——
司徒立刻向后一个翻腾,于空中伸了左手抓住大树以借力,同时右手甩出抹布,卷了桌上的数个小茶杯,直向那家仆脑门抽去——
这一招,让那家仆不得不收掌,伸手去挡。小茶杯被他一挡之下,尽数摔碎。
趁这空当,司徒又以抹布卷了那装了热水的茶壶儿,虎虎生风地耍了起来——
这可是件极得力的武器:那滚烫的茶水,直逼得其他三个刚爬起身来的家丁不敢近身,只能远远地干看着。
见这情形,司徒“嘿嘿”一笑,甩了抹布卷着茶壶向那武功最高的家仆头上招呼去。
虽然当真论起武力来,司徒可能比不上那掌法甚佳的家仆,但他脑子活,利用这热茶水的一招儿,是那家仆万万没想到的。
这等“凶器”,一时半会也让那家仆破解不得,战局一时就这么僵持下来。
司徒十四持着热水壶儿有恃无恐,不时地甩了抹布,让那热水泼出去一些。这般动作,让众家仆慌忙退后,以免受到波及。
为首的那名家仆自知:现下的情况,在此占不到半点便宜。片刻之后,他只好挥了手,“撤。”
望着那些人迅速撤离的背影,司徒十四咧了嘴角,“哈!好走,不送了啊!”
随即,他手腕使力,收回了抹布,让那装开水的茶壶甩回了桌上,纹丝不动。在此过程之中,那茶水一滴都没溅出来。
见战局已定,曲慕非自林中走出,敛眉望他,“这次你赢得侥幸。”
“哎呀呀,”司徒凑近她,一脸哀怨地道,“慕非,你就不能给我点鼓励吗?好歹我打了胜仗哪。”
“我只是说出事实,”她将他靠得过近的脑袋拨向一边,“若不是正巧有那壶热茶,这场战,你将打得极是辛苦。”
“哈,”他大笑出声,“善于用物这也是能耐嘛!能将平常之物,转变成极厉害的武器——慕非,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才能吗?”
她白了他一眼,“将无害的物品凶器化,可以算作是才能吗?”
“这个嘛,”司徒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两声之后,伸手拉住她,露骨地转移话题,“说了这么多,慕非你也口渴了吧?来,喝茶喝茶。休息一会,我们继续上路。”
难得地,曲慕非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任由他拉住,坐定在他身旁的凳上,“看来那覃僻商和薛白对你甚是了解。你这故布疑兵之计已被他们识破,这安怀县,怕是不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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