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暖意(1 / 1)
那青衣少年沉默半晌道,“好了,便说些正经的吧。平江久攻不下,父王正为此忧心,食不下寝不安的,叫人看了着实忧心,我已自个去为父王演了皮影戏了,都无有用处,你们可有使父王高兴的法子?”
父王?莫非这兄弟三人便是吴王朱元璋之子?那苏白白也该是个王侯了,我便是王侯的师兄!……好吧,是王侯的师姐。怪不得那朱元璋对苏白白这样不上心,原来儿子多的可以拿出去卖了呀!
然而我并急着为苏白白觉得痛惜,只在心下嘀咕道,青衣少年这一问可真傻,既知道那吴王是因着平江久攻不下而烦忧,除了攻下平江,还有什么能使他老人家欢喜的?
许是猜到了我心下的各种小九九,朱樉那厮唯恐天下不乱地望向我笑道,“端月,你觉得如何做才好?”
我还未曾瞅准时机瞪他一眼,却听那青衣少年声音一沉道,“唉,二弟你不要胡来,为兄是在问正经的,你又与一婢子胡闹作甚。”又高声喝道,“你们都退下吧!”
我心下一喜,正欲借此机会快些出去吹吹冷风凉快凉快,却谁知一只手将我手腕紧紧拽住,回头一看却仍是朱樉那个混蛋。
他见我目光中闪过的刀光剑影也并不以为意,只松了手向着那青衣少年道,“弟弟哪里敢在大哥面前放肆,我并未曾胡闹,这婢子是个机灵的,她许会有好主意。”
那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也只有二弟你这般亡赖了!”又冲我道,“你叫什么月来着,你便说说看,如何才能使我父王欢喜?
我无奈摆出一个嬷嬷教过的定然不能露齿的轻笑,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婢子端月以为,大王既是因着平江久攻不下而烦心,便只有攻下平江才能叫大王宽心了。“那青衣少年略略一皱眉道,“你这话说与不说有何异处,难道爷儿们便不知道么!唉唉唉!你退下罢!”
见他有些不耐烦地冲我摆手,我忽然自尊心上来了,心内涌起一股想要出头的冲动。
我堪堪跪下道,“请爷许婢子讲话说完,婢子的意思是,诸位爷儿们与其在此处空谈如何用玩乐的法子取悦大王,不如摆出地图来好好研究哪处城门易攻些可主攻那防守薄弱之门,思虑思虑可有好的计谋让城内之人不战而降……”
一直未曾出言的那华服童子冷冷道,“你这想法虽好,然你一婢子,毕竟对战情不很了解。”
朱樉也道,“是啊,我军派去几十万人,何须分什么主攻辅攻,那一座小城池团团包围起来往死里打也就是了。”
那青衣少年也道,“那叫什么月的你太也幼稚,那平江城是那张士诚的老巢,一旦被攻破他便没了安身立命之
所,谈什么不战而降,太也泛泛!”
我在心中暗骂道,小爷叫端月小爷叫端月,你是要作死么,爷?
那青衣少年又冲着朱樉道,“你这小婢子哪里聪慧了,分明是个模样极好的空心绣花枕头!自个儿带回去藏着掖着吧!”
朱樉随即也是一阵轻笑。
我竭力按下心中想要打爆青衣少年那张狗屁的脸的冲动。俯下身叩头道,“既如此,婢子就先告退了,没得说出的话污了爷儿们的耳朵。”
那童子却道,“站住!”又自顾自道,“平江城有葑门、娄门、胥门、盘门、虎丘门等八门,城墙坚固,皆是用大块条石与糯米混合制成,墙上设定了固定的弓弩位,一旦有人靠近便会放出如雨一般密集的利箭来。那张士诚是个器小之人,不思进取,只图做一方霸主,积年累月在平江城内,防御工事却也做的极好,且据潜藏在城中的探子回报,城内粮草充足,可供城中之人食数年之久。”
我听得糊里糊涂,并不明他是何意,朱樉二人也是如此,青衣少年道,“四弟是怎么了,没得说些这个!”
那童子却不回话,面具下的双眸如鹰眼般闪亮地盯着我,我瞬间便懂了他的用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我仍旧是跪着,却挺直了上身目光炯炯道,“爷儿们勿要担心,这平江城必会攻下,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如今爷儿们要思量的便是如何缩短这攻城时间,愚以为大王之所以因平江久攻不下而烦忧是因着城内粮食充足,城墙坚实,守城者以逸待劳,而我军长途跋涉,本就疲惫不已,加之持久战术许会使得粮草不济,众军士疲惫等待辎重到来之时可能会被敌军反扑……”
那青衣少年见我说的在理,盯着我急急道,“且说怎么办,不要说些没用的!”
我望着那早已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的童子轻轻一笑道,“婢子以为,民心向背最是重要。若是攻城将士对百姓秋毫无犯,对流民和颜相待,再派出人将吴王必将君临天下的神谕散播出去,学着那陈胜吴广起义之时用的在鱼腹中写丹书或是其他法子叫百姓相信夺天下者必是吴王……”
朱樉认真地瞧了我一眼道,“城中百姓们似是都十分爱戴那张士诚的,怎会因天喻什么的就背弃他呢!”
我轻轻一笑道,“百姓们本就是这天下最无有人情味的种群,你待他们好他们便向着你,你若待他们稍有怠慢,便会怨气冲天,他们若是认定了天下之主是吴王,难道还不会弃暗投明么?”
那青衣拊掌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主意不错,我便将你这话说与父王听,你这婢子倒真是个聪明伶俐的,是个实心儿的绣花枕头了!”
我心中暗骂道,你才是枕头你才是实心儿的枕头!
他兄弟几人又上座聊了许久,可怜我一人跪在地上,竟无人要我起身,以致当那朱樉与那童子辞别了我该与他们一同离去之时,双腿竟麻木酸痛的站不起来了。
才微微一站起,便脚力不支摔在地上,却被一只手拉着未曾落地,我抬眼望去,那拉我之人是那童子,虽看不到他面具下的模样,却也知他此刻是冷冰冰的。
因为他的手,是极冰冷的。
他并非苏白白,虽然手上也如苏白白一般长着薄茧,却不像苏白白一样有一双温暖的手。
我赶忙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身道谢。
等到走出来许久了,我跟在那童子身后轻声道,“方才谢谢爷了。”
朱樉笑道,“你这丫头,他不过是先我拉了你一把,何须谢上几遍?方才不是已经谢过了么?”
我并不理会他,心下道,我谢他是因着他告诉我城内之况,成全我好胜之心。
从此便是一路无话,等那童子走了,我方问道,“方才那位爷前些日子可曾离开过此处?”
我仍旧是不死心,那童子,实在太像苏白白了,便是亲兄弟,也不能如此像啊!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是苏白白,然而却仍是非得要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不可。
朱樉道,“他一直跟着徐叔叔他们呆在军营里,近日因着脸上染了恶疮才回来此处休憩,你瞧他不是带着面具么,便是怕吓到人!”
我嘟嘴道,“你怎的这样说他,方才不是说他容貌俊美才戴上的么,怎的又是生了恶疮了!”
朱樉怨愤地瞟我一眼,“是,他是因着面貌太过俊美才戴面具,我则是怕你一心要跟着他去才作伪道他生了恶疮!这样如何,你可满意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那一旁侍候的婢子们应是没见过他这般怒发冲冠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
在内室候着的曦儿听闻外间异动便迎了出来,一看这景况,惊惶问我道,“这是怎么了?方才听见爷发怒,爷去了哪处?”
我不明就里就被发了一通脾气,委屈的应是我才对啊!我一撇嘴道,“谁知晓他,爷的性子便是如此么?”
曦儿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道,“你们快去将爷找回来!端月,你你你!”
我见她各种焦急,未免惹她烦心,赶紧溜进内室去拿起拂尘扫扫弄弄,心下却是怅然,如今听朱樉如此说来,那童子必不会是苏白白了。
苏白白如今在何处呢?他在做些什么?师父呢,师父又在何处?他可曾想念我?
念及此处眼泪便止也止不住的流个不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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