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踏雪寻梅(1 / 1)
我正伤心着,眼前却递过来一条帕子,与朱樉前些日子给我的那条一般模样。
抬眼一看,递帕子之人却正是朱樉。
他见我一脸泪痕斑斑的模样,不禁讪笑道,“你这丫头,太也喜哭,我这条帕子便送与你罢!再不拿回来了。”
我一对上他那双喜气盈盈的眸子,不禁无名怒火由心起,这家伙,方才还对我无故生气,转瞬间就又有心情来打趣我了!
这般想着,便扯过那帕子,鼻涕眼泪往上一顿乱抹,翻一个白眼道,“难怪我觉着缺了些什么,原是你又将那帕子拿回去了!你一堂堂贵介公子,却连一条帕子也舍不得送人,真真太也小气!”
其实我原本并未发觉帕子不见了的,也根本不记得那块帕子,只今日为了寒碜他便故意夸张了些,表现得对那块帕子很是在意。
不料他却愈发欢喜了,满脸笑意道,“哈哈,现儿不是送与了你么!这帕子可不是寻常的帕子,这是我母妃为我亲手做的,只此一条,送与你可是大恩典!”
我瞅了一眼做工精致的锦帕,不禁心叹道,朱樉的母妃真真是个玲珑聪慧女子,怎的生出这样亡赖的儿子来?太也命苦,太也命苦啊!
我在心中对朱樉各种贬低,而他仍旧一副喜洋洋的模样,不禁让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樉忙边戳自己白嫩嫩的脸颊边道,“又哭又笑,猫儿要上灶,你这个蠢笨丫头!羞羞羞!”
我心叹道,这下看来朱樉并不仅是亡赖了,更兼幼稚与脑残。
房中侍婢便是一副憋笑憋到颤抖的模样。
朱樉便笑道,“你们想要笑便尽管笑去!今日爷心情大好,不同你们计较!”
于是房中众婢女便笑作一团了。我见她们笑得那样开心也跟着笑得捂着肚子停不下来,便没有注意到倚在门边一脸怅然的曦儿。
与朱樉做婢女日子过的是挺不错的,朱樉性情直爽温和,自那日外再没见他红脸粗脖子生气过,他时常从外边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与我们众人玩耍,教我们掷色子,推牌九,打纸牌,玩梭哈,然而我对这些都并无兴趣,
每每只在一边看她们玩儿,待谁输了便嬉笑着跟着一起往那输家脸上乱抹胭脂。
天气愈发冷了,一日竟飘起雪来。
那日朱樉出去很早,我与众婢女们只在房内做些擦擦扫扫的活儿,倒也轻松。
早早儿的便得闲了,姐妹们都在围在炭盆前嘻哈笑着轮流唱小儿歌,我并不会那些,心想着那棠园中的梅花如今必定全开映着这如絮雪花很是好看,便裹上那件朱樉日前送我的云纹狐皮氅子出门来。
雪才下了一小会儿,未曾有积雪,却有小厮扶着笤帚殷勤清扫了,那雪花白净如盐,轻盈如絮,在半空恣肆翩跹起舞却始终逃不脱要掉落尘土被肮脏笤帚沾污的命运。
我瞧着那在笤帚鞭笞下慢慢融尽污脏浑水的绝望雪花儿觉得难过,便抬头望着天空。
一团团柳絮般的雪花自晦涩天空的尽头扬洒下来,衬得苍穹愈发的广袤而深远。
我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掂起裙角提步往棠园那边去,凋零的雪花轻柔拂过我的脸颊,我心想,她们该都是天上神女罢,因着犯了事才被贬斥做了雪花,必要经受尘世污脏才能得以涅槃。
棠园中梅花果然开得很好,红梅似霞,黄梅似锦,绿梅似浪,我置身于花海之中,鼻尖充盈着梅花独有的淡淡清香。
有雪花被梅救赎,落在她们娇嫩的花蕊里,愈发衬得那梅高贵清雅却又不失楚楚可怜。
梅与雪本是命道相似的,终究要凋零。雪却无法救赎梅,只能眼睁睁看着梅花瓣凋零,但雪是有情有意的,它随梅一起凋零,共赴黄泉。
我望着凋零一地的花瓣,忍不住蹲下身去轻触。
我与这雪与梅何其相似!短暂一世,无论我如何乞求渴盼,都摆脱不了栖身尘土的命数。然而我又与她们那样不似,她们尚有万千伙伴,而我只身一人孤零零地被师父与苏白白抛在这喧嚣尘世里,没个可依靠的。
我心下寂然,长叹一声,也不顾这地上阴寒,躺在那雪与花上,闭了眼,只愿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方躺了没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我,忽觉冰冷刺骨,却又动弹
不得,欲睁开眼却也是无力,头昏昏沉沉的,很是难受。
忽的有一温暖绵软的物事接纳了我,好像苏白白的怀抱。我便不再想要动弹,只静静躺着。
恍惚间听见有人骂,“竟还笑得出来!等你醒了看爷怎么治你!”
那样连生气都听起来温润的声音除了朱樉,还能有谁?
也不知道他又在生谁的气。我却是不管了,如今苏白白找到了我,我便与他一同偷偷离开这里去找师父。
醒来之时头仍是痛得厉害,屋内飘散着中药清香,叫人闻上去气定神清不少。
朱樉一直趴在床边,见我醒了,便伸过他那张带着掩不住焦急神色略带憔悴却也俊美无双的脸过来,故作淡然道,“醒了啊。可好些了没有?”
我道,“嗯,只头有些痛,此外都好。我怎的睡在这里,我记得我原本是在棠园的!”
朱樉气哼哼瞟我一眼道,“你还有脸说,爷那日一早便出去想给你找些好玩的,一回来却不见了你,害爷找了老半天,都快急死了!最后才在棠园找着你,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竟然睡在雪地里!昏睡时却还能在爷焦急无比之时笑出来,爷真想将你掐死算了!”
我仔细瞧了瞧他,才注意到他眼中血丝密布,眼下有一轮淡淡青痕,似是熬夜所致。
我心知他必定是守着我守了许久的,明明想要道谢,到了口中却成了,“爷何须这样着急,没得折煞了婢子。”
朱樉深呼吸数秒后道,“你好生歇着罢,我先去换身衣裳,过会子再来瞧你。”
又冲门边喝道,“你们都进来罢,好生照料着端月姑娘。”
门便被推开,走进来几个婢子。
却还未曾待他们走近,朱樉又道,“不不不,你们先去门外候着,待会儿我叫你们了再进来。”
众婢子便恭敬推门退下。
朱樉目光游移不定地望着我,似是在思虑些什么。
我被他盯得发毛,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莫非我脸上长了花?”
朱樉沉吟良久后终于深吸一口气道,“苏白白是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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