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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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多年呆在内宅,我御马之术都有些生疏了,差点被那马颠得掉下来,幸而不过少顷,我便调整好了姿势,心中默念着御马要领将那马控住。

早市已然结束了,街上并不挤,然而为保险起见,我仍拐进了一条僻静小巷,欲自此出城。

小药铺对面简陋酒楼楼上雅阁里,一暗卫拱手恭谨跪着,一脸肃穆地望向坐上一袭玄衣的贵介公子,心中纳罕,主公为何叫我监视一灰头土脸的小厮?莫非是为了御龙门一事?

然而他却是不会问的,暗卫只需保护主公遵主公之命即可,不该管的不该问的通通只当做不知道,不然便会有性命之虞。

主公行事雷厉风行性子阴晴不定,为主公办事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是!否则……他偷偷瞟了座上冷峻逼人的贵公子一眼,否则别说死无葬身之地,恐怕都不能留个全尸!

只见那贵介公子一收手中折扇,堪堪起身来,语气中有些戏谑自言自语低吟道,“御龙门,易容,这姑子,真真有趣!”

绞丝银质面具下,一双清冷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微微笑意。

因着知晓此刻谁也认不出来我便是王府出逃的侧妃,我悠悠闲闲地坐在马上行着路,脚有些疼,想必是方才走路走得久了磨破了。

幸好玉珠聪慧,早在为我准备的男鞋中塞了许多棉花,这样既看得我脚大不似女子,又不叫我的脚太疼。若是没那些棉花,只怕是脚掌都断掉了。

天冷得很,原本只是灰蒙蒙的,后来竟慢慢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团团雪花在半空飞扬,我腾出一只手去接那雪花,却老是接不住。

又想到从前许多下雪的日子,都是我与朱樉一同度过,我俩煮酒畅饮,堆雪人,打雪仗,推牌九,他教我奏琴,可是我始终都学不会,就像我始终比不过曦儿一样。

我的眼泪哗哗流下来,冷风一吹就像刀剑划在脸上一般疼。鼻涕也流了出来,无比

狼狈。

从前在大漠里,天冷了我就会流鼻涕,师父又不许我用袖角擦,他给我的帕子粗糙的很,擦了几次鼻子上的皮都能被擦落,我便由得它们拖得老长老长,有时候会被冻成冰棱子,师父用饱含着各种情绪的眼神帮我把它们揭下来,疼得我龇牙咧嘴。

想到这里,我哭着哭着竟又笑出来了,一边笑一边伸手欲用袖角擦去脸上涕泪,我还未曾下手,眼前却忽的出现一片帕子来,“用这个擦罢。”

我抬眼一看,被吓呆了,那可不是朱棣么!他一袭玄衣,襟口盘兽纹,端坐在马上,英气逼人,气宇轩昂。

事实证明,我受惊绝对比马受惊情节严重,我尖叫一声一时重心不稳掉下马去,脚一蹬刚好踢到欲弯腰拉我的朱棣的脸。

其实踢到他的脸并不算什么,我在跌倒在地的几秒里目测了一下,朱棣身边并未跟着小厮,意味着这最多是一次一对一的较量,脑海中盘算了一下,发现我根本不必受惊,因为他根本就认不出我。

然而,如果那一踢把他的面具都给踢飞了……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我飞速地搜寻了一下我对于朱棣的贫瘠记忆,发现自小到大,无论何种场合,他都戴着面具,无一日是取下的。

我还曾经猜测过他是否长相极丑,因此不敢以真容示人,走哪儿都要带着面具。

这一踢总算解开了多年疑问,当我看到他面具下的脸的时候,不禁呆了。我从未见到过这样好看的人,剑眉朗朗,琉璃色的眸子深邃无比,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线,虽俊美无双却透着无边冷意。

玄旻亦是俊美的,然玄旻多一分邪气而朱棣多一份冷峻。

当我看到他一侧脸颊上被我踢出来的印痕之时,我再次惊呆。

这可惨了,把朱棣的面具揭下来了不等于动了太岁爷头上的土,邀来关公比大刀么?我顿时老泪纵横。

朱棣下马来,

以惯常的高贵姿态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冷冷地俯瞰着四仰八叉跌倒在地上的我,薄唇轻启,“你好大的胆子!”

我在心中哀嚎道,我胆子小的很小的很,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罢!我几欲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因着朱棣武勇了得,就算是五个我,也敌不过一个他,还不如求饶呢。

然而朱棣先我一步说出了一句让我差点没吐血而亡的话,“你既看见了我真容,便须得对我负责。”

嗯哼?对你……负责……怎么个负责法?我在心中哼哼道,堂堂王爷竟还讹贫苦老百姓的钱!

然而究竟不敢造次,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方欲跪下,又想到如今他认不得我我也认不得他,凭什么要给他跪,便站起身来,一脸歉意道,“这位兄台,实在对不起,在下方才实乃无意而为。我身上有些银钱,您拿着去瞧瞧脸。”

我不情愿地将方才药铺老头儿给我的两包碎银子自怀中掏出一包拱手让给朱棣。在心内安慰自己道,朱棣这等家伙不好惹,若是能够息事宁人,这点钱算什么,我犯了这样的滔天大罪……

可是终究是气不过,多嘴戏谑道,“您模样这样好,可别被我给踢坏咯!”

朱棣并不理会我,仍旧一脸冷意,瞟了一眼那一包小得可怜的银子道,“你是想用这点银钱打发爷么?

我就知道!我泪流满面地自怀中掏出另一包,默默地在心中问候了朱棣的祖宗十八代。

朱棣面色冷淡,道,“嗯哼?”

我要杀人了我要杀人了!你究竟想怎样啊!想要逼疯我么!我的钱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存心找茬么!找茬就跟爷打一架!信不信我打得你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啊!大白天的讹人银子你羞不羞啊!老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知道不知道啊!

然而以上所有话语我只是在心里狂吼了一遍,嘴上说出来的是恭谨的一句,“那么您打算让我怎么对您负责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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