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御龙门(1 / 1)

加入书签

话说那时我正端着一杯茶犹疑着究竟要不要喝,那老头儿说道,“怎的不喝?”

我勉强一笑道,“有些烫了。我略放一放。”心中却盘算着究竟如何走出这小黑店。

那老头儿道,“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士,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到何处去?要做些什么?”

我见他目光中透着一股狡黠,心知他是想探探我根底。

我便将计就计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上前低声道,“兹事体大,说不得的,说了你我项上人头都不保了。”

只见他捻着山羊胡子一笑,眸底闪过一丝精光,道,“我不过是想与小兄弟交个朋友罢了,不能说的不说便是。”

我在心内哼哼道,分明就是想抢我钱财,若是想交朋友怎会连姓氏都不问只顾着旁的?

然而现在我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即使心内明白也只能装傻了。我望着杯中冒着白色雾气的茶水,忽的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我笑着一拱手道,“能与老先生交友实是晚生荣幸,然天色不早了,我得快些行路了,不然东西未曾送到……”我故意假装说漏嘴,忙打住。

这样一来我便神秘了许多,不像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反倒像一个只身护送宝物的有背景的武林好手了,若是能震慑到他便是再好不过。

那老头儿笑得狡诈,道,“原来小兄弟是镖局的朋友。”

我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见谁家镖局只有一个伙计的啊,而且还是一副趟子手的模样。却做出一副神色忧虑自怨自艾的模样,并不理会他。

他却又道,“小兄弟喝茶,喝茶!行路辛苦,小兄弟又没马,不如你在这稍等一等歇息歇息,我为你备些干粮,送你一匹马,只不要嫌它老瘦就是。”

一提到马我便想到许多年前朱樉曾经为了替我找一匹马而大肆奔波,想到我俩躺在温暖的草地上,我们那个时候多好啊,就算我总是生气总是冲他使小性子,到最后他总是会来哄我。

想着想着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了。便连忙打住,我这是在干嘛呢,现在还在人黑店坐着,生死未卜,对面坐着的老头儿居心叵测,我竟还有心思想那家伙。

不过正好,省得我挤眼泪装感动了,我微微一擦眼角泪水声音哽咽道,“老先生待我真真是极好的,便是我爹娘,也不曾对我这般关怀。”

其实我并未说错,我连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他们也没机会来关怀我。如今这么一说说不定能感动一下那老头儿,让他放我走了,也是不错的。便权当是我爹娘为我做的贡献罢。

不料那老头儿也是演戏实力派,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您先歇着,我去预备预备,那药草之钱,便不必付了,不过是几个铜子之事。”说着便撩开帘子出去了。

我心道,我拿的这些药草虽成色不好,却也是极贵重的,应说得上是他们镇店之宝了,他却说不过值几个铜子,天哪,莫非这药是假的?这可是小爷要往脸上弄的啊!

心想着便从怀中取出那药草包来,闻了闻那药末,品色味道确实是真药不错。

既然已经打开了,便趁机易容一番。因着日日都要被逼着梳发髻,几乎半个时辰无事可做便盯着黄铜镜中的自己看过来看过去,这么多年对自己的脸可谓是再熟悉不过,因此易容之时并不需要铜镜。

涂抹了一番,自觉不错了,便堪堪起身来,正欲出门,便见有人撩开门帘进来了,来人却是那小二,右手缩在宽大袖筒里,脸色有些发白。

我顿觉煞气逼人,心知有异,便取出袖筒中木盒忙道,“掌柜的呢?”

那小二声音有些发颤,道,“你是谁!”

我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注意小二缩在袖筒里的右手,以免打草惊蛇,心中却止不住的想,他是不是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

左不过是想要我身上之物,给他们便是了。

这般想着便拿出那木盒道,“我是方才进来的那个客官的同伴,他要事

缠身,不能延误少顷,先行离去了,我便留在这里,也好辞谢掌柜的一番好意。”

那小二显然是一脸惊讶与不相信,他就守在门边,怎会有人功夫这样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且不让他察觉?然而他打量我许久还是不得不相信我与方才进来之人并非同一个。

况且这些他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不过是我手中正欲拱手让出的木盒。

我道,“我那兄弟临走时将这木盒给了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掌柜的,你便替我叫你们掌柜的来罢。”

小二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口中低声道,“真真是撞了邪了!”

我于心内哀叹道,我出师不利了都没说撞邪了,你这样说好意思么。

不一会儿那老头儿便进来了,见到我之时并无惊讶神情,许是在谈笑间便已经确认我是有秘密任务在身之人,功夫高明又有同伴乃是很正常的。

然而那老头儿道,“小兄弟好高明的手段。”

我一愣,莫非他看出来了?那老头儿捻须狡黠笑道,“我有一个老朋友,亦精于此术。”

我怅然道,“老先生好眼力才是。”

那老头儿道,“我老眼昏花,何来的好眼力,不过是你方才露出了马脚,你若是不是方才进来那人,又怎会知晓谁是掌柜?”

我惊惶道,“不然你为何知晓我说了什么?”说罢开始四处扫视墙上是否有用来窥视的暗格小窗。

那老头儿笑道,“机警有余灵巧不足。罢了罢了。”

我见他笑得并无半分怪异之处,倒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也放松了些,道,“我是真有要事在身,真真要走了。您究竟想做些什么,直说便是。”

那老头儿正色盯着我道,“你是为御龙门办事的人么?”

我在心内呵呵一笑,什么御龙门,咦,好逆天的名号!

他见我一脸茫然,便道,“你为何会有御龙门圣女令?”他见我一脸茫然,便道,“料想你也不是,不然不敢将那宝物如此糟践。不过是见你行色匆匆神神秘秘心中有此揣测罢了。我便纳罕御龙门怎的落魄到了这种地步,竟要用你……然而你为何会有御龙门圣女令?”

见我盯着他,那老头还算识趣,将后半句不善的话噎了回去,单刀直入换了个话题。

我疑惑道,“什么御龙门圣女令?我并不知什么御龙门呐!连这个名号都未曾听说过,老先生怕不是……”

还未等我说完,那老头儿便悠悠道,“如此甚好,你既不是御龙门的人,也不为御龙门做事,我便不必杀你了。”

我心下一颤,果然是对我起了杀心了!然而他既说不杀我,我便安心了些,然而又怕他改变主意,趁着他发了话,我便速速离去。

离开前总要再与人寒暄一番,方显得识礼数,也可趁机讨得他欢心,说不定他还真会给我干粮和马匹,这两样可比我身上耳坠子什么的有用多了。

心中这样想着我便道,“老先生可是与那什么劳什子御龙门有何恩怨纠葛?您便略向我提一提这名不见经传的什么门,今后我与此门势不两立!”

那老头儿嘿嘿笑道,“小兄弟颇有些胆识啊,换做了旁人,定然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感激涕零,怎会顾左右而言其他以讨我欢喜?”

一下子被看穿心中所想,我也有些窘迫,他又道,“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上许多,你年纪尚小,不要与御龙门卷上什么干系。你可以离去了,我已为你备了干粮与马匹。只一事,将你身上那血玉留下。”

我小心翼翼道,“那就谢过老先生了,待在下办完手头之事,我便回来拜访您。”说着便将那木盒打开将血玉放在桌上。

那老头儿瞟见了盒中之物,霎时一股煞气迎面扑来,我还未曾反应过来咽喉便被人紧紧扼住,原是那老头,手劲极大,若是再稍稍使点力气我脖子都能被掐断。

他一只手扼着我的脖颈,另一只手自盒中取出那两只翡翠耳坠子,道,“好

大的胆子,竟敢骗我,你若不是御龙门之人,怎会有御龙门的鸣镝!说!你是要去做些什么!”

我被扼得喘不过气来,小脸皱成一团,双手拼命去掰那老头儿如枯树枝般苍劲粗糙之手。

他略略松了一下手力,我便抓住一线生机竭尽全力喊道,“这都是我偷来的,是我偷来的!”

我说谎的技巧似乎越来越好了,如今面不红耳不赤心不胡乱跳成功率直线攀升。

那老头上当受骗,放开了手,我揉着疼痛的脖颈大咳起来,断断续续道,“在下本是卑贱小厮,因着思家心切,不惜偷了主人家的宝贝出来,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孩儿,您便放我一马罢,这些物件都给您便是!”

他却精明了许多,觑着我道,“说话颠三倒四全不在理,你一黄毛小儿,哪来的八十老母,便是你祖奶奶,也不见得有这样大的年纪。”

我却是有意要这样胡说的,一来是为着逗他一笑缓和缓和气氛,二来则是让他觉得我并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我说的谎都能被他第一时间拆穿。

我略略缓了口气,苦笑道,“老先生实在智慧,在下想些什么都不能瞒过您。我虽无八十老母,家母却卧病在床,家父早亡,一家人便全靠我一点微薄月例钱过活,如今家母病重,家中无钱医治,我便冒天下之大不讳偷了主人钱财……方才说的那般神秘不过是想吓吓您让老先生您放我一马罢了……”

说着说着又象征性地挤出一点泪来,背手一擦。

那老头儿本来神色有些凄切,许是相信了,但见我抹泪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震怒道,“你竟敢又扯谎,这些药草分明是易容所用!”

幸而我有急智,弱弱道,“这要本就是给我易容所用,以避免被人抓回去,家母已然病入膏肓,便是吃神仙药也是好不了的了,只能买些名贵补药为她续着命,我本想着在此处易容之后便去回春堂……”

那老头儿沉吟半晌道,“不必去回春堂了,念在你也是一片孝心,我便赠你一物。”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只极小的精巧白瓷瓶来,道,“此乃金刚丹,可医百病解百毒,益寿延年。”

我心中一喜,正欲伸出手去接,他却拔开瓶塞倒出一颗极小的丸药用泛黄纸片包好递给我道,“只一颗即可。”我在心内嘟囔一声小气鬼,接过那药,但仍很是感激道,“多谢。”

他道,“那鸣镝便也留在这里,你走罢。”

我心中百般不情愿地将那鸣镝掏出也放到桌上,他却道,“那盒子便也留下,我给你些银钱,免得被人抓了回去。”

我于心内咬牙切齿暗骂道,好你个贪心的老头子,还不是看中了我身上宝物!然而如此的确于我方便许多,便让他得些便宜罢。

然而鬼使神差的,我竟道,“那盒中纸船我拿走可好?”

那老头儿道,“可矣,我送你出去。”

半晌又道,“你是哪家的仆役?”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

我不明白他为何忽的话锋一转,没曾想霎时便脱口而出,“秦王府。”说罢我便后悔了,怎的能够说出来呢!

他若有所思自顾自沉吟道,“我便猜到了……”

那小二侯在外间,也并无客人进来买药,见我俩出来了,先是瞧那老头儿一眼,又警惕地盯着我。道,“掌柜的,马和干粮都已经备好了。”

那老头儿领我到后院来,院中竟是一匹青花璁,马上绑着装了干粮的包裹,虽老瘦了些,精神却好得很,不失名马风范。

他道,“我原以为你是御龙门的人,打算叫阿潜杀了你,然你与我一老友实在相像,兼又会易容,这世上除了我霰……我还以为,应是我想多了,你便只是个凡夫俗子罢了。小兄弟,后会无期。”

说着毫不费力将我拎上马,大喝一声道,“当心了!”话音未落便冲那马屁股一拍,他手劲大,那马受惊疯跑起来,我忙紧紧拉住缰绳,道,“多谢了!”

(本章完)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