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圣主游宝刹 颖出进东华(1 / 1)
圣寿寺壁画完成之日转眼已到,这之前刘佩带领着众画师已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很多遍,一旦发现纰漏,便会及时修改。这日清晨,辉宗上完早朝,便回宫更换衣服,准备去圣寿寺游览一番。突然太监禀告:“太后驾到。”
辉宗听了,忙快步出去迎接。只见众宫女簇拥着太后走了进来。
辉宗忙上前搀笑道:“儿臣参见母后。儿臣刚刚下朝,还未曾去给母后请安,母后怎么等不及就自己来了呢?”
太后笑道:“许久不见皇帝,心中想念,也顾不得仪态什么的,就急忙过来了。”
辉宗道:“儿臣见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想着要去圣寿寺看看,不知母亲可愿同往?”
太后故作为难道:“你看哀家也没个准备,这衣服,这发髻,这妆容,可适合出游啊?”
辉宗道:“母后衣着鲜亮,云髻高耸,妆容秀丽,此时不出游,岂不可惜啊?”
“皇帝真会说话,”太后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叫......”
“母后和儿臣想到一块儿去了,”辉宗忙打断道,“儿臣也想叫皇后一同前往。”
太后顿了一顿,强笑道:“好,果然是母子连心。”
“母后的意思儿臣知道,”辉宗道,“母后是想叫裕妃一同前往吧?裕妃上次已经去过了,不用再去。朕毕竟是皇上,与皇后一同出游,也算是龙凤呈祥,百姓看在眼里也觉得欢喜,母后虽然不太喜欢皇后,但您能说出她的缺点来吗?”
“皇帝的意思哀家也清楚,”太后笑道,“许皇后识大体,知大事,确实具有皇室风范。当初既是哀家选了她做皇后,就不应该再对她有所成见才是,否则皇帝会说哀家出尔反尔。”
“母后扯远了不是?”辉宗道,“既是出游,母后不可这样怏怏不快才是。”
“哀家明白,哀家怎么会扫了皇帝的兴致?”太后说完回身向太监道,“去坤宁宫,请皇后过来。”
太监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宫外裙摆之声由远而近,众宫女扶着许皇后徐徐走了进来。只见许皇后头顶花冠,斜插着一支凤钗,身着交领大袖的花锦袍,天庭饱满,丰颊朱唇,一脸富贵之气。皇后进来后,忙躬身道:“臣妾参见太后,皇上,恭祝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点头道:“今日皇帝见天色清明,所以想去圣寿寺一游,并邀皇后同去。”
皇后道:“臣妾遵旨。”
太后笑道:“哀家今日见皇后面色光华,身体康泰,心中甚是宽慰,皇后凤体强健,可以说是皇室之福啊。”
皇后道:“臣妾何德何能?若不是太后与皇上秉孝道以示天下,哪有这兴隆的皇室和天下的太平?”
太后笑道:“可惜这皇室兴隆未免名不副实,皇上膝下尚无子嗣,何谈皇室兴隆?”
皇后听了这话,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头不语。
辉宗忙道:“母后啊,再不去圣寿寺,只怕赶不及了。”
太后道:“恩,哀家知道皇帝不爱听了,那就走吧。”说完便扶着辉宗走出宫去。
皇后叹了口气,也只得跟在后面。
三人乘车来到圣寿寺,傅国茶和刘佩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众人等候在山门之外。辉宗等人下车后,只见乌压压的跪倒一片,口中皆称:“恭请太后,皇上,皇后圣安!”
辉宗抬手道:“平身。”
众人平身后,傅国茶近前道:“圣上突然大驾光临,臣等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辉宗道:“今日秋高气爽,正是出游之时,朕便携太后,皇后一同游览圣寿寺,只需傅爱卿与刘学正并一干画师相陪即可。其余之人在寺外候驾就是了。”
辉宗说完,便与皇后一同扶着太后往山门走去,傅国茶等人随行左右。进了山门,便见四大金刚排列两边,手持法器,脚踏小鬼,面目威严。太后笑道:“有四大金刚镇守,邪魔歪道定会拒之门外。”
再往里走,便是各个佛殿,可见韦陀,米勒,观音,释迦牟尼等,各个神态*真,做工精细。辉宗等逐一参拜后,便又于院内各处鉴赏,只见寺中树木林立,花团锦簇,怪石青竹,相得益彰。正走时,众人忽见前方有一柏树,盘旋而立,枝繁叶茂。太后道:“皇帝你看,好漂亮的翠柏。”
傅国茶忙上前道:“此树已有五百年了。”
太后道:“好啊。但年代久远,不知为何人所种呢?”
“这个臣却不知,”傅国茶道,“当时建寺时,此树险些被毁,多亏臣认得此树,于是制止。后来臣又到处查看,果然又寻得另外两棵古树,一为银杏,一为青松。银杏树已近千年,而松树在臣看来已有千年以上。”
“哦?”太后道,“那哀家一定
要看一看。”
众人于是又往前走,果然见一大棵银杏树,巍峨参天,犹如华盖。不远处又有一棵松树立于佛塔之旁,虬劲有力,形态刚强。众人看了连连称赞。
辉宗道:“这三棵古树尚未命名,朕看就烦请母后代劳吧。”
太后笑道:“哀家早已为它们取了名字。”
辉宗道:“是吗?不知是什么名字?”
太后道:“先前的那棵柏树犹如苍龙出海,不如就叫九龙柏吧?”
众人道:“好名字。”
太后又说道:“那棵银杏高大无比,冠如华盖,应叫帝王树。这棵松树依塔而立,可谓抱塔松。”
辉宗道:“不愧是母后,可谓一语中的啊。”众人也都随声附和。
太后摆手笑道:“你们不要蒙骗哀家了,哀家一个老太太,懂得什么?”
辉宗忙又奉承一番,众人于是又往里去。
不多时,便看见廊下的墙壁之上众画师所绘壁画。太后笑道:“好漂亮的壁画,刘学正等人可是用了心了。”
刘佩赶忙近前道:“这是臣等分内之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太后点头道:“皇帝,您觉得这壁画如何?”
辉宗道:“色彩得当,神形兼备,朕很满意。”
“皇后觉得呢?”太后问道。
皇后忙道:“臣妾也觉得这些壁画是为上乘之作。”
太后笑了笑,回身道:“上次刘学正说要为哀家画《百鸟朝凤图》,后来裕妃*以人代鸟,并且力荐一个叫何奇的人来画,不知道这个何奇是你们其中的哪一位?”
刘佩还没回答,傅国茶便抢着说道:“何奇确实是一位难得的画师,只可惜相貌丑陋,刘学正怕他惊扰了圣驾,所以叫他在房中等候。”
太后道:“哀家什么人没有见过,难道会让一个草民吓死,请他过来,哀家要看一看。”
刘佩赶忙道:“是。”于是便让人将何奇带了过来。
不多时,何奇便来到近前,急忙低头跪下道:“草民叩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太后道:“抬起头来。”
何奇不得已将头抬了起来,太后心中一惊,心想:“果然长得丑陋,若是半夜见到,真说不定会吓到哀家。”
太后道:“听说这壁画中的佛像,全都是你所画?”
何奇道:“是草民所画。”
太后点头道:“画的不错,这等水平,如若不进宫廷画院,实在是可惜了,皇帝以为如何?”
辉宗故作为难道:“母后一向是爱美之人,这何奇......”
太后道:“哀家虽然爱美,但更爱那些造美之人。哀家身上的绫罗,皇后头上的凤钗,皇帝所住的皇宫,哪一个不是美妙绝伦?但若是无人来做这些,绫罗不过就是蚕茧,凤钗不过就是顽石,皇宫不过就是树林罢了。既然何奇能用松石金粉绘得如此画作,将普通之物变得光彩夺目,那哀家又怎么能嫌他相貌丑陋呢?”
辉宗听后笑道:“到底是母后,世间之事看得通透明朗,儿臣自愧不如。”
太后笑道:“既然如此,那皇帝就将何奇归入皇家画院就是了。”
辉宗道:“好。何奇听旨。”
何奇忙道:“草民在。”
辉宗道:“朕准你进入皇家画院,封为侍诏,官居六品。”
何奇磕头道:“何奇叩谢天恩!”
辉宗道:“也要谢谢太后才是。”
何奇忙又道:“谢太后!”
太后笑道:“罢了,哀家就等着你的《百鸟朝凤图》了。”说完便扶着辉宗,皇后往别处去了。
众人游了半日,在寺内吃过午饭,辉宗见太后有些疲累,于是道:“母后走了半日,想必也乏了,咱们回去吧。”
太后道:“恩,也好。不过还有大半个寺庙未游,有点可惜。”
辉宗道:“来日方长,改日儿臣再陪母后来就是了。”
太后点头道:“罢了,改日吧。”
于是三人起驾回了皇宫。临行前辉宗笑道:“朕看了这半日,觉得非常满意,建寺的工匠与画师可谓劳苦功高,傅爱卿亦是一丝不苟,朕皆有赏赐。明日即可遣僧侣进寺,以持香火。”说完便去了,众人送至山门外方回。
众人散去后,何奇回到房中,倒了杯水刚要喝,就听有人敲门。何奇开门一看,原来是刘佩。
何奇忙道:“刘学正您好,快请屋里坐。”
刘佩笑着坐下,何奇忙又倒了杯水。刘佩喝了一口,笑道:“老夫特来道喜。”
何奇道:“你的意思是?”
刘佩道:“当然是恭贺何先生入得宫廷画院。”
何奇道:“不
敢,以后还要前辈多多教诲才是。”
刘佩摆手道:“这话我当不起啊,谁都听得出来,圣上及太后对你的画功赞赏有加,而且你的人物画确实是在老夫之上,是老夫向你请教才是。”
何奇忙道:“刘学正此话学生受不起。”
刘佩笑道:“受得起,受得起。一般人想进画院可是件难事,就算进来,也只是学生。可是何先生一进画院便是侍诏,可见何先生的功力啊。”
何奇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佩接着道:“其实几年前我见过何先生的考试画作,的确是上乘之作,当时我与诸人商量,大家一致认为您是个不可多得的画师,只是因为您的相貌,我们最终没有将您录取。不过今日您还是得到了圣上的垂青,可见您命中注定要进宫廷画院的啊。”
“机缘巧合而已。”何奇笑道。
“不过您这次能进宫廷画院,真不知道是该感谢圣上垂青,还是裕妃力荐,抑或是傅大人推举呢?这三个人的恩情,何先生如何报答呢?”
何奇没有想到刘佩会问这种问题,所以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佩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何先生不必慌乱。老夫要先行回宫,明日一早何先生随其他画师一同返回京城,进到宫廷画院述职就是了。”说完起身便走了,何奇赶忙送了出去,看着刘佩的背影,何奇觉得进入宫廷画院未必是件好事。
第二天一早,何奇便随众画师坐马车经齐化门进入京城,往东华门而去。在车上,孙目达向何奇道:“怎么不见饰心和尚一同前来?”
何奇道:“饰心昨日就已回水泉寺去了。”
孙目达点头道:“何先生,不,应该叫何大人了,何大人进入画院之后,大家以后就一同为皇上效力了,千万不要分彼此啊。”
何奇道:“这个自然,今后还要各位多多指教才是。”
孙目达笑了笑,不再说话。
马车到了东华门便停下了,何奇跟着众人依次下了车。只见一座大门立于眼前,巍峨高耸,气势非凡,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之下烁烁生辉,守卫城门的御林军也都是精神抖擞。众人鱼贯进入城门,脚步声音在门洞内轻轻回响,远处的宫殿重重叠叠,看不见尽头。出了城门,便上了一座汉白玉的拱桥,桥下碧水轻轻,溪流缓缓。下桥往北走不多时,便看见三座大门,穿过大门,绕过一个大大的影壁,便看见一排排房屋,中间一所房屋的屋檐下有一匾额,上写“翰林院画院”五个大字。
这时刘佩正好从屋内走出,见到众人后便迎了上来,众人忙躬身施礼。刘佩笑道:“何先生可来了?”
何奇听见叫他,忙上前道:“草民在此。”
刘佩一把抓过何奇道:“何先生如何还自称草民,从今天起,你就是何侍诏了。”说完二人携手揽腕,一同进到屋里。只见屋内十数人正在大案上作画,装裱,或是站在角落里商讨事宜,一派繁忙景象。刘佩大声道:“各位同僚停手!”众人于是都停了下来,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刘佩道:“向各位引见一下,这位就是我和你们所说的何侍诏。”
何奇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在下何奇,幸会,幸会。”说完将头抬起,众人一片唏嘘之声。
刘佩道:“何先生的人物画出类拔萃,以后大家要多多请教才是。”
何奇忙道:“不敢,不敢。”
“大家继续,”刘佩说完后,众人便又继续各自的事情,刘佩于是与何奇道,“今日何侍诏才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请梁公公带您去房间休息,明日辰时在此处集聚,听候差遣就是了。”
何奇道:“有劳刘学正。”
“好说。”刘佩说完便转身去了。
接着便有一名太监过来道:“我就是梁公公,何侍诏随我来就是。”说完便带着何奇来到屋后的一排的房子。梁公公指着一扇门道:“此处便是您的屋子,若有需要,只管吩咐就是。”
何奇道:“何某不敢劳公公大驾。”
梁公公道:“何侍诏哪里话?谁不知道何侍诏是圣上最欣赏的画师,就连太后也极力*您进入宫廷画院,能服侍您是奴才的福分,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提携呢。”
何奇受宠若惊,赶忙道:“梁公公不必客气。”
梁公公笑了笑,便转身去了。
何奇站在门前,有些不相信自己此时真的来到了皇宫,而且进到了梦寐以求的宫廷画院,这一切如梦如幻,来的突然。世事难料,命运无常,昨日还在寺中的简陋禅房眠卧,今朝便以宫中的清香茶品润喉,一下一上,一卑一尊,到底是什么控制着人间的悲喜,世人的离合?何奇此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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