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很满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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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高的舞台被做成树林的样子,不规则的背景墙缀满了真的树叶,绕着舞台的支撑结构盘旋而上。

白宴站在中心的位置,身上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米白色毛衣,头发很自然地放着,在灯光下显得干净而蓬松,聚光灯像是随祎说的那样,笔直地从观众席的中轴位置切进舞台,然后稳稳地停在白宴的脸上。

灯光很热,他有一刹那的失神,脑袋里有嗡嗡的响声,像是大风吹来的声音。

射灯在空中做出虚拟花瓣的效果,细碎的小白点慢悠悠地在空中飘着,白宴忽然想起随祎说的话,于是顺从地朝着射灯的方向看去,极亮的白色光线像是要通往另一个世界,他握着话筒的手有规律地捏了两下,然后按照随祎说的技巧,唱起了开场。

耳返里是自己的声音和恒定的伴奏,白宴觉得鼻子很酸,继而闭上了眼睛。

伴奏结束的时候,台下沉寂了一会才爆发出掌声,白宴转过头,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找随祎的位置。

随祎远远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很沉。

白宴心里有点忐忑,跟着耳返里的指引来到舞台中心,面前落下一朵用作气氛道具的白色棉絮,他伸手把东西抓到面前,然后听见了随祎的声音。

“我很满意。”随祎回答主持人提出的问题。

“听说这首歌也有随导师的参与,可以分享一个其中的趣事吗?”主持人看着随祎,把另一个话筒塞进白宴的手里。

白宴愣了愣,抓着两个话筒站在原地。

“其实一开始我对声乐草组没有什么很高的期待。”随祎开口:“不过大家都很努力,表现超出我的想象。”

主持人笑了,问另一位导师:“安妮老师呢?”

“真的很棒!”简安妮的眼睛里露出惊喜,“我的期待值被拉起来了!”

“leader!”年纪比白宴小了好几岁的说唱导师问:“你是怎么理解这个主题的啊?”

白宴看向他,表情像是没做好准备。

“很好奇欸,这个词曲的发挥真的超出我的想象。”说唱导师看不太出好意地笑了笑:“我都想请你给我写歌了,简单说说是怎么理解这个主题的?”

同组的选手像是抄作业被抓到的学生,掩饰不住紧张地互相对视。

随祎的下巴绷得很紧,面沉似水,白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字句若隐若现。

他又沉思了一会,把手里多余的话筒递给边上的人,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组的同学都是个人选手,很多同学都没有公司,甚至没有和家人联系过。”

导师席上的人表情都顿了顿,说唱导师也愣住,好像收到了无关问题的答案。

“我们像是一群没有根的草聚集在这里,有首很老的歌怎么说的,叫萍聚?因为这首歌,我们相聚在这里像是野草抱在一起,想要扎根下来,所以就有了这首歌。”白宴内心很复杂,不断暗自回想咕咚写过的、酸溜溜的台词,转换了几番变成现在这个答案。

没有任何照明的观众席陆陆续续地响起掌声,年轻女孩声音嘶哑地喊着同组另一个小男孩的名字。

关于这首歌创作的过程已经无人在意,更遑论大多数观众并不能理解的词曲处理,公演在半个小时内就被推向了整场节目的**,随祎被逐渐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喊得恍惚,神情有短暂的空白,听见全场的焦点跟他道谢。

“随祎老师给我们的帮助很多,这次合作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白宴像是换了个人,显得从容而真挚。

白宴大概有好几年没有喊过他的名字,甚至他没有听过一声随导师。

这句话里过分的体面,让他终于察觉到这几年岁月的流逝,白宴不再像是学生时候那样傻乎乎的,学会了修饰和包装,懂得在有机会的时候,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随祎感觉像是一个正在兑奖的幸运观众,一边刮出了一个大奖,一边又有实现愿望后的怅然若失,虽然他能给白宴做的、白宴做得都已经是现下最最好的了。

“导师呢,还有什么要说的?”主持人在耳返里接到了导演的提示。

随祎一只手搭在话筒上,安静了一会才说:“希望你们继续努力。”

气氛背景音轰然响起,主持人示意大家回头,现场观众投票已经结束,计分器上显示白宴成为小组第一。

隔壁站着的小男孩转身抱住白宴,口气很由衷地祝贺他。

白宴勉强地笑了下,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声乐组开了个头,后续的节目都往温情路线走着,很顺利地骗走了大片观众的眼泪。

咕咚戴着工作牌坐在角落里,不屑地撇撇嘴,对白宴组以外的选手嗤之以鼻,埋头专注地写着八卦帖子。

她手起手落胡乱发泄了一通,听见主持人开始宣布结果。

白宴作为三个声乐组的票数第一,成为第一个晋级三十五强的选手。

咕咚手指卡壳,仰着头从音响缝隙里看向舞台,白宴的表情有种温顺的茫然,像是在理解最后的结果,她鼻子忽然有点酸,低下头红着眼眶看着屏幕里大段的文字。

在她的爆料文档里,白宴是根无依无靠的杂草,怀着对未来的来到这里,是个对外包编剧很耐心的小哥哥,很讨几个导师的喜欢,每天除了呆在练习室也没有别的爱好,终于通过勤奋的练习取得了更好的声乐成绩。

除了成绩,咕咚按了几下删除键,把白宴实力大涨的部分给去掉。

她眼睛里都是血丝,仰着头扫视了整个候场区,坐在椅子上的选手大多和她一样疲惫,和白宴一样整整两个月都没有长进。

被灯光和剪辑包装出来的奇迹并不存在,咕咚转过头,看见随祎微微扬起眉毛,泰然地慢慢鼓掌。

舞台灯渐渐变暗,只留下通往后台的一小盏照明灯。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摁紧了删除键,把刚刚打完的稿子给清空。

阿西接到消息的时候晚高峰已经过去了,袁圆在电话里很开心地嚷嚷:“进35了!”

“啊?啊!挺好的啊!”阿西愣了半晌,才说。

“你怎么了?”袁圆躲在剧场出口指示牌的背后,有点疑惑地问:“身体不舒服啊?”

“没有。”阿西看起来兴致不高。

“那你这么丧干嘛?”袁圆不太理解,“白搞不好会进决赛,以后跑组不愁了!”

阿西有些尴尬地干笑几声,没说什么便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袁圆被白宴的比赛结果震得兴奋过头,差点忘了入场时间。

暂时休息的粉丝排着队,向工作人员展示手环后一一进厂。

候场时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好像力气只能放肆地用在录制的时候。

袁圆摸回白宴的粉丝区,小心翼翼地从棉袄口袋里拿出手机。

[圆圆:姐姐!你知道了吧!白晋级了!]

[随便起个昵称:嗯]

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好像有意料之中的信心。

[圆圆:姐!我最近都没发图!我要做点什么好?]

另一个群里是随便给白宴拉的几个宣传,每天十几个小时接连不断地发着精修物料和通稿,像是没有脾气的机器人。

[随便起个昵称:让他们发就可以。]

[圆圆:好吧。]

导师席忽然亮起灯,冷色的灯束打在几个导师的脸上。

袁圆好奇地看过去,随祎最先坐回位置上,拿着个手机,表情很冷地摆弄着。

边上的造型师举着一个半张脸大的粉扑,慢吞吞地给他补妆。

手机震了一下,袁圆下意识地低头看手机。

[随便起个昵称:你要是比较有空,可以去看看他的cp超话,发点东西也行。]

[圆圆:什么?]

袁圆按照他的关键词,搜出了十几个带了白字或者宴字的微博超话。

置顶的文案大多奇奇怪怪,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看完。

人气最高的是一个叫做祎白的话题,袁圆的眼皮跳了几下,不太利索地点进首页,在置顶看到了一张合成的照片。

白宴不太高兴地现在左边,右边和导师席正中的人一模一样地对上。

袁圆陷入了迟疑,挑了个热度很高的双人图转进聊天框里。

作图的博主叫做咕咚咕咚嘿呦喂,也是祎白超话的创建人。

[圆圆:这个?]

袁圆转发完这条消息,头皮发麻地抬起头。

随祎在距离她十几米的地方,上了妆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手机,指尖碰了碰屏幕,接着不露痕迹地笑了笑。

“大家手机收一下!开始了啊!”招募观众的男人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急哄哄地维持秩序。

[随便起个昵称:你可以看看这个。]

袁圆把手指放在屏幕上,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便起个昵称:你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圆圆:哈?]

再抬头的时候,观众席的灯已经全部关闭,袁圆把手机藏回口袋里,脸色紧张地看向台上。

靠近观众席的台上站了一个没化妆的男人,周围忽然**起来,袁圆好奇地问前面的粉丝:“这谁啊?”

“陈小龙!”粉丝表情很亢奋。

“他谁啊?”袁圆不解。

“……总导演。”对方很无语地看着她,“你是路人吗?”

袁圆愣了,对方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好笑,自顾自笑了起来。

有人低声议论,一边骂了几句脏话。

陈小龙的表情很复杂,像是进行什么反省一样,语气很凝重地宣布新赛制。

去掉了线上投票的部分,去掉了品牌赞助榜单,回到最原始的竞赛形式,现场观众和导师投票。

“除此之外,导师在每轮还拥有一次only卡特权。”陈小龙继续说:“在六十进三十五和三十五进二十的赛程中,可以给任意一位选手发放only卡,这位选手也将进入到下一轮的比赛中。”

虽然早早就有传闻和风声,但总导演郑重其事地宣布带来了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袁圆清晰地听见身后的女生骂了一句,接着低声说:“陈小龙你丫给我退钱。”

昏暗的环境中,粉丝的表情隐隐带着愤怒,袁圆夹在其中,也感觉到了莫名的焦躁。

“草了,终于知道随祎为什么要做导师了。”边上传来粉丝的对话。

“他是不是早聊到会这样,要进来保易圣卿啊?”另一个人轻声说。

“这破节目到底还能不能做了,陈狗要不别干了,让我来。”粉丝恨铁不成钢地说。

“随祎今年真的……”头发扎成了小丸子的粉丝自言自语。

边上握着黑卡偷偷拍戏的站姐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丸子:“随祎怎么了轮得到你在这里七嘴八舌?你谁啊你哪家的啊?”

袁圆被吵得慌,往前走了几步靠近舞台,远离身后风雨欲来的气氛。

身处漩涡中心的随祎很淡定地坐在位置上,好像全然听不见喊他的声音。

主持人语气很微妙地邀请随祎使用only卡特权,像是像搅动正常的气氛。

袁圆跟着全场的人一起注视着他,空气似乎凝固起来。

随祎的表情很淡,几乎看不出情绪,扯了扯耳边的麦克风,说:“我给小易。”

“草,他在干嘛啊!”背后的女生穿着易圣卿的应援服,手里握着他的手幅:“是有多恨啊!”

袁圆被周围几方议论弄得疑惑,像是不能理解一样看着巨大录制厅里的人群。

这里有摄像机和气氛灯光,还有无数为星光而来的粉丝,她们眼中有无限好的人,除此之外还有无限坏的、无限有风险的、无限不确定的未来。

她忽然有点担心白宴,探着头像捕捉到他的身影,但候场区只剩满目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袁圆收回了目光,想起为白宴做了很多的随便,是来自于大洋之外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不自觉有些感慨。

回去要好好谢谢她,袁圆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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