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小城沉浸在雨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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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黄叶飘零的季节。

没有风扫过,叶子仍然一片一片地凋落下来。

今天突然下起了雨,阴雨绵绵的天气更为这个秋天增添了几份凄凉,几份萧瑟。

大地沉浸在雨里

小城沉浸在雨里

街街巷巷的人们沉浸在雨里……

雨,是伤心的雨!

一串一串洒下的是它伤心的眼泪。

那么,它的眼睛在那里?

难道那广阔无垠的天际就是它的眼睛?

如果是,那你看到了么?有多少人正在为失去他们的亲人而痛苦、失落、流泪,你为什么还要更增添这种抑郁的氛围?

雨啊!你停一停吧。让阳光重新普照吧。让世界回归灿烂吧。让那些失去亲人的心脏得到温暖,见到明朗吧……

雨,并没有停。

从市政府家属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洒了一身,只不过雨是绵绵细雨,是将他变不成落汤鸡的。这位青年正是王汉平。

自从李卓兰母亲,也是他的母亲去逝后,一连几日以来他都被失去亲人这种强烈的痛苦沉沉地包围着。

人死不能复生,对失去亲人而感到悲伤那是少不了的,如果太过份了那也是不可取的,接哀顺便才是应该采取的正确的处理失去亲人精神上痛苦的方法,已品尝了一次失去父母的痛苦滋味后,汉平已深深理解了“接哀顺便”这个词的含义,他已坚强起来了。

他这时从市政府家属院出来是刚去了李卓兰家的。这几天以来,一天两头他都是在李卓兰家度过的,他深知李卓兰和她哥面临的是怎样一种精神悲痛,李市长被刑拘了,听说检察院已向法院提出了公诉,多一半是要判刑坐牢的,而现在又失去了母亲,一个家庭突然出现了这种变故,那种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也许汉平更能理解这种痛苦的程度,他几乎是经历了同样的家庭遭遇。

汉平除过把大量时间消耗在李卓兰家里外,同时他也不忘安慰、照料他的陆叔叔,他的亲生父亲。哦!陆叔叔竟要成为他的亲生父亲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亲生父亲就在身边。难道这是上苍的安排?以前对于这位很有成就的著名作家陆子溪陆叔叔,他一直是以敬佩的心态与目光面对的,当他的身世之秘被揭开后,他马上审视起他的这位父亲来。陆叔叔能从一个“叔叔”的称谓过渡到“父亲”么?父亲是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父亲是养育儿女长大的根基,父亲是和母亲具有同样重要作用的家庭“守护神”,父亲是伟大的!这就是汉平对他心中去逝的父亲的评价;那么,陆叔叔能佩戴上“父亲”的贵冠么?虽然陆叔叔在他的家庭蒙受了魔难后,好心地收留了他,但那是处于同情,是代表不了父亲的责任的。那么,如何来确立陆叔叔在他心中的位置哩?他想,他还是应该像理解李卓兰母亲一样理解他的陆叔叔而承认他为父亲的,如果仔细想想陆叔叔的处境,陆叔叔也是在二十多年的愧疚与找寻中度过的,陆叔叔其实并不晓的他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依然还活着,如果在知晓的情况下,陆叔叔也许会尽起做父亲的责任的。不要埋怨、责怪陆叔叔了吧,他的心已因心中阿惠的突然离世而碎了,那种痛苦也许是空前的。

汉平从李卓兰家里走到市政府家属院门口时故意放慢了脚步,最终有意识地立在了门口。他将头向后扭一扭,看到有一个人也向门口走了来。他的心里有一丝紧张掠过,难道他是在等人?如果是在等人,那么,是在等谁?

他看到这个人走到他身边时,他喊了一声“莎娜!”

哦?莎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还是从身后的家属楼上下来的,难道她和汉平一样也是去了李卓兰家?

“莎娜。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汉平有些吞吐地说。

“说罢。”林莎娜很随意地表达道。表情中已看不到那种失恋灼伤的痛苦了。看来,她已从往事中解脱出来了。

林莎娜撑着一把伞,向汉平头顶靠了靠,在同一把伞的遮挡下,两人一边走一边拉起了话。

汉平好像显得很难肠,半晌才拉出一句话:“你那边的工作搞得怎么样了?”汉平指的是她主办校刊的事儿。

“刚开始。很难,万事开头难,我想以后是很顺利的。谢谢你帮我引见了陆叔叔。”林莎娜说着脸上露出了自信而愉快的微笑,“老同学。其实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还有卓兰。人各有各的愿望与追求,你和卓兰决定扎根那个遥远的小山沟,我现在才体会到你们选择的快乐与幸福……人不但要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别人、为大多数人活着,那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才是人世间最甜美的幸福。这段时间当我用自己的钱把那份校刊初步推向校外市场后,看到校外有人阅读起来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人在默默地劳动与奉献时是多么的快乐与幸福啊!”

汉平还从未思考过他那样渴望去那个小山沟,除了付出爱心外,又是为了什么,经林莎娜这样一阐明,汉平才蓦然间明白正是这种快乐与幸福还在不断地吸引着他的脚步。他并不是刻意要得到别人对他的赞美,而是一直由于渴望这种高层次的快乐与幸福才这样做的。是啊!任何幸福都无法攀比在这种追求中产生的快乐与幸福那么强烈、巨大……

“老同学。那天在林子里说的那些话可不要往心里去,可不要怪我哟。”林莎娜又说。

汉平能清晰地记起林莎娜所指的是那些讽刺他的话——“你们太高尚了,你们太伟大了。那么我祝福你们,衷心地祝福你们……”

“我不会怪你的。其实我一直都感到内疚……”汉平是否要往事重提了?不。他是在向一些话过渡“言下之意不必挑的太明。汉平心想,林莎娜一定会意会到的。——这才是汉平等候林莎娜出现的意图所在。一直以来,他都关心着他的这位曾经的恋人与李卓文感情的进展情况。李卓文的母亲去逝后,林莎娜突然能出现在李卓文的家里,这使他所真心期待的,但他却并看不出来什么”同吹草动“,他已禁不住地想过问一下了。

“我和卓文是朋友,就像和你一样,我们之间是不存在恋情的,卓文很乐意帮助我合力办这一份校刊,我们已说好了,以后是最好的朋友,当然,也和你一样要好。”林莎娜说着笑笑,“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

汉平还有什么可说哩?他们彼此已确定对方为朋友了,那么,他一个局外人士又能如何哩?唉!李卓文还是最终失败了,最终没有在爱情上取得丰收。汉平所期待的那个金色的季节看来是永远看不到了……也许李卓文还有一线希望,也许他们在今后合办校刊的过程中会从友谊过渡到爱情。真心地祝愿他们吧!……

互相拉话间,已偕行到一个叉路口,林莎娜准备回学校,汉平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办……离九月一日开学只剩几天时间了,为使那个小山沟的那些孩子们能享受到正常开学的气氛,他必须去一趟省城,把开学的课本买回来,在本地的教育部门没有预先订购,他只能亲自跑一趟省城了。

和林莎娜告别后,他迅速地来到车站。他将切身的上衣口袋用手捏了捏,里面硬梆梆一厚沓儿,这是他去逝的母亲的“遗产”,在建那所学校时,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可以为这笔钱找到一个很“光荣”的归宿了。

钱在口袋里保存得很安全,他可以放心地搭上车了。

突然,他又犹豫了,他觉得他这次前往省城应该到大哥汉国那里去一下,他还从未去看望过大哥哩。

汉国就在省城,这其实并不影响他的出行方向,他为什么又犹豫了哩?

哦。他想起了他的萱姐。他觉得到省城去看望汉国哥应该和他的萱姐商量一下在见到汉国哥时应该说些什么。

萱姐?难道他的萱姐还活着?是的。还活着。那天,他并没有从那座水库的大坝上跳下去。可以说,是她的“二傻”丈夫感动了她,才使她没有被那绿盈盈的一库水夺取她年青的生命。

她被付金来侮辱后,简直对生活绝望了,当她来到水库大坝上跳下去时,她突然影影绰绰看到她的“二傻”丈夫也跟了来,也在和她做着同样一个跳的动作。这个死心塌地地爱着她的人由衷地把她感动了,她突然珍惜起同丈夫“二傻”的这份折死不渝的感情来,再说了,她如果不顾了这些,一心要跳下去,那么,她的“二傻”丈夫也将活不成的,她岂忍心把灾难带给她的“二傻”丈夫?她的“二傻”丈夫可是无辜的啊!处于这两点,石萱最终活了下来。

石萱“捡”回一条命后,艰难地在车站附近租了一间门面房,做起了小本生意,生意属饮食性的——仅卖点米线、面皮等简单的吃食,一天赚钱不多,仅能维持她与丈夫“二傻”的生活。白天这里是饮食的摊点,晚上是休息的住所,石萱就这样与他的“二傻”丈夫将就地过着日子。

石萱的生意摊点离车站不远,远远都能瞅见。

汉平打算好去见他的萱姐后,便又从车站内走了出来。他远远地看到他的萱姐正在忙碌着招呼客人,当他走向她萱姐的摊位时,还不忘买了一包“娃哈哈”钙奶拿在手里。他买这钙奶干什么?那可是小孩子喝的东西,大人一般不习惯喝的。

他来到萱姐的摊位上和萱姐打了招呼后,便走进了同室的一墙之隔的里屋。不一会儿,他竟抱出来一个娃娃,这娃娃看上去还不到一岁,活泼而可爱,好像是个男孩,小小年纪已帅气十足,这时抱在汉平怀里一边冲着他“伊呀、伊呀”地说着“心里话”,一边友好地裂开一张小嘴冲他乐滋滋地笑着。看来,这娃娃已和汉平很熟了,那么,这是谁的娃娃啊?莫非是石萱和“二傻”的?石萱与身体上有缺陷的“二傻”竟能生出这样好的娃娃?……

汉平抱着这娃娃打转悠了阵子,“二傻”从里屋跟了出来,原来二傻也在这里屋。“二傻”走到孩子面前一边口吃而嘿笑地教孩子喊汉平叫“叔叔”,一边又指着自己让喊他叫“爸爸”。——这孩子竟真是石萱与“二傻”的啊!苍天有眼,让她经受了世间的种种磨难后,终于赐予了她一个十分可爱的小生命,让生活充满了无限生机!

石萱闲下来后,汉平把孩子让进“二傻”的怀抱,然后与他的萱姐在外边嘀咕起当他去省城见到还依然蒙在鼓里的汉国后如何再“蒙”下去的方法。

正当姐弟二人站在门外相互拉话的时候,远远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喊起了他们的名字,二人扭头一看,啊!竟然是从车站走出来的汉国,这时正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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