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小城已不是往日的小城（1 / 1）

汉国确定好回家的时间为第二天早晨后，翌日天一亮，他就和罗婷婷与小男孩搭上一辆省城发往小城的班车返回来了。

虽然天空一夜之间突然下起了蒙蒙小雨，但这并不能托延他回家的计划。下点雨算得了什么，既就是下起了冰雹，他也要一无返顾地回去。他一旦确定了回家的时间，心便在胸膛里再也收拾不住了。他的心早已飞离了他的身体，已在昨天晚上飞回家了……

汉国走到车站的时候，眼前这座熟悉的城市马上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地立定脚步带着一种亲切的目光，一种久违的目光打量起来。他长吁一口气，在心里大喊着（他真想喊出声）：小城啊！我终于又回来了。请不要鄙视我是一个逃难者，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你我不仅仅是在逃难，我还有着一个不为你所知的愿望，我已实现了，替我高兴吧。等一会儿我们干杯！

这干杯包含着两层意义。一是庆贺他与家人团聚，等他回到家里后，他打算把家里人都接来在城里的馆子里纵情热闹热闹，一定要买上一瓶酒，互相为团聚干杯！和这个城市干杯！其二，汉平前不久已写信告诉他姚发万的夜总会已被查封了，人也伏了法，他哥姚发元也因水泥厂的纠纷而被一伙村民打成了瘫痪，多么可喜的消息。和亲人干杯！和这个城市干杯！干杯！……

不等他回答，他站在车站门口突然看到两个亲人就在眼前。就在不远一家小吃店门口，一个是汉平，一个是石萱。他惊喜地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加大步伐地走过去。

两位亲人似乎并不欢迎他，看到他走到了面前，脸上露出的不是兴奋，而是惊惶的神色。哎！是亲人怎么能不欢迎他哩？也许是他的突然出现把他们给吓住了吧。汉国在心里这样猜想道。

“汉平。萱萱。你们怎么在这里？是到这里吃东西吧。今天我请客。先零碎吃点。等一会儿咱们大聚。”汉国说着走进了店里，在车上巅簸了好几个小时，他的肚子已饿了。进门汉国就喊：“谁是老板？弄几碗吃的？”

半天没人吭声，汉平与石萱也呆在外边像视他为陌生人一般直犯愣，这时，罗婷婷与小孩走了过来，与石萱搭起腔后，气氛方才有所缓和。

“汉国哥。你怎么不吭声就回来了？”汉平说着走进店里在汉国旁边坐下，小男孩同时也走了进来，罗婷婷和石萱则躲到视线外边去了。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把戏？好像有事儿故意隐瞒我似的。”汉国猜说道。

汉平嗫嚅着无言以对，他想：汉国哥既然回来了，他终究是要知道的，隐瞒得一时，怎能隐瞒一世哩？那么，就告诉汉国哥吧，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汉国哥回去后，再心平气和地告诉他……

“这就是我常在信上给你提到的那个小男孩。门外那是你婷姐。”汉国做介绍道。

汉平勉强笑笑，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我弟汉平。”汉国又向小男孩介绍道。小男孩嘴很乖地称呼了声：“汉平哥。”

“弄几碗吃的？”汉国又喊道。心想：都等这么久了，也不见店老板或伙计前来招呼，这店老板是咋做生意的？

汉国喊后还是没人招呼。这时，阵阵婴儿哭闹声从汉国身后传来。汉国不由得扭头向后瞅了瞅，他惊奇地看到一张面孔在帘子的缝隙里鬼鬼崇崇地与他的目光碰了碰，然后倏地躲开了。

汉国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他是一个地痞流氓到这里收保护费来了。他似乎在记忆里对这张面孔还有些熟悉，便疑惑地走过去掀开了门帘。哎！竟是“二傻”！手上还抱了个娃娃！

汉国像村里大部分人一样，对这“二傻”都不甚了解，在印象里形成的都是傻里傻气的，他这时能出现在这里，而且手头上还抱了个孩子，这让汉国大感意外。他正要和这“二傻”搭搭话，这时却被汉平又拉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汉国哥。咱们回去吧。回去咱们动手热热闹闹自己做饭吃。”汉平提意道。他想用这句话把汉国哥从这里支回去。汉国哥是个直性子人，在这里呆久了如果看出破绽来那可就会出事的。

“也好。那咱们回吧。这店老板好像不欢迎咱们到他这里来吃东西。咱们回去自己做。”汉国说着与汉平和小男孩相厮着走出店门。

门外罗婷婷与石萱还依然在紧张地交谈中，看到汉国从店里走出后，立刻停止下来并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是咋了？在搞啥秘密活动哩？”汉国疑惑地问道。神情中已被他们这一个又一个不能理解的行为变得不耐烦了。

“老板娘。饭钱给你搁在桌子上了。”店里一个顾客吃完饭临走时冲着石萱打了声招呼。

老板娘？谁是老板娘？难道是石萱？……那人喊的时候就是冲石萱喊去的，罗婷婷是千分之一千地不可能，除了石萱已不可能是别人了。啊……，怎么能是石萱哩？如果是石萱，那店里躲在一墙之隔的里屋的“二傻”将如何解释？难道那“二傻”是石萱的丈夫？那“二傻”手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如果再将他们这些诡秘的举动与这些猜想揉合在一起考虑，这简直太有可能了。这个分析出来的结果马上令汉国紧皱了眉头，他走到石萱面前二话不说，态度近乎恶狠狠地把她揪进了店。罗婷婷、汉平、小男孩紧拦慢挡都没能把他粗暴的行为制止住。

店里这时还正进食的顾客看到有事儿要发生，匆忙结了饭钱直向店外跑去。

汉国态度的骤变令石萱有些吃惊。但她又立即明白汉国已“嗅”到了一些事实的真像。站在汉国面前，她慌乱的心直蹭着胸膛，似乎都快要跳出来了。把一切都告诉他哩？还是继续隐瞒下去，石萱两者都感到为难地无法抉择。

“这店是不是你开的？”汉国语气坚刻地“审问”石萱道。

他问这干什么？这店和那些事实真像有什么关连？也许是有关连的。她和丈夫“二傻”不正是住在这店里么？也许他已觉察到了这类情况，现在只不过是在证实罢了。那么，如何回答他啊？实情实说嘛？……

石萱正犹豫不决时，汉国竟在桌子上“啪”地拍了一巴掌，同时态度恶劣地催道：“快说！”

石萱被吓住了，睁着惶恐的眼睛对视着大发脾气的汉国，（她心目中的亲人），祈怜的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

“‘大个子’。你咋能这样啊？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咋就这样对待石萱姐姐哩？”小男孩劝说汉国道。罗婷婷与汉平也似要开口并向汉国身边凑去准备挡挡他。

“都滚一边去！”汉国“命令”道。顿时，罗婷婷，汉平、小男孩都僵住了。

“‘二傻’。你滚出来。”汉国冲里屋喊道。

这汉国可是倔脾气！“二傻”怎敢较劲，汉国发布“命令”后，便尴尬地嘿笑着并抱着他那孩子忸怩着身子走出来了。

“站到这里！”汉国指了指石萱旁边的位置要求“二傻”道。

“二傻”顺从地按照汉国的要求“执行”了。

“我问你，这娃娃是谁的？”汉国问“二傻”道。

“嘿嘿，嘿嘿，嘿嘿……”“二傻”只嘿笑着不肯搭话，他害怕回答汉国这个问题，他想扯个谎可又不敢。

“咋不说话啊？是聋了，还是哑了？”汉国大吼道。

汉国一吼，抱在“二傻”手中的孩子这时被吓哭了。

慈母的心立刻被刺痛了，石萱“哐”地跪倒在地上抱着汉国的腿哀求道：“汉国。我求求你不要问了好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求你不要伤了那孩子。”

看来这一切像他想像的那样是真的了。这个结果确定后，他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沫，一脚将石萱蹭向一边去了。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一起涌向了大脑，他感觉到大脑这时都快要炸裂了！

众人连忙扑向被蹭到一边的石萱，将她掺扶起来，几乎都用着一种埋怨的眼神瞅向了汉国，那眼神又似乎是一种无耐的眼神……

这时只有小男孩忿忿然地向汉国发出了“批评”的言词：“‘大个子’。你也太狠心了。你就只知道动武动脚的，有啥事儿不能商量么？”

小男孩是否太胆大了？小男孩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他无法理解汉国这时心中深层的痛苦，所以他才说了一些公道话。

汉国是听不到小男孩的“批评”的。既使听到后也会无痛无痒。他已被这个结果变得麻木了，他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复存在了，已变成一片云在天上飘荡去了，“啊——”他大吼一声，还能发出声音，哎，他发觉自己还活着！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并坐到一张凳子上开始回想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无法料想的结果。他记起自己是在那伙人到家里闹事时离开的，离开不到两年时间，他的未婚妻就和别人结了婚，而且还有了孩子，这简直太不可预料了！说不清石萱的改婚和这伙人有关，那么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发生？石萱猛然间给他来的这一击使他马上将思维放宽了，他急忙拉汉平到身边问道：“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父亲已去逝了。”话到嘴边，汉平没忍心说出来。萱姐这边的事儿已让汉国哥痛苦不堪了，如果再把这个具有同样刺激性的消息告诉了汉国哥，汉国哥能承受得了么？……汉平觉得应该缓些时日再告诉他。汉平最终扯谎地说道：“家里再没什么事儿了。”

“看你犹豫不决的样子，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哥。快告诉哥。”汉国说着双手捏紧了汉平的肩膀，焦急的神情似乎都要燃起火了。

“哥……”汉平话到嘴边又吞进了肚子里，他实在不忍心在这时再增加汉国哥的痛苦啊！

“快告诉哥。”汉国说着已不耐烦地生气了。

“父亲去逝了。”汉平一字一顿地咬出了嘴巴。同时，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睛里淌了下来。

“父亲咋会去逝哩？”汉国把汉平的肩膀捏得更紧了，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光芒就像眼前的汉平就是那伙坏蛋一样。他突然预料到父亲的去逝与那伙坏蛋有关。

“那天你走后，那伙人到家里闹活了后，父亲气病交加就去逝了。”

啊！果不然就是。

“你们为啥要瞒着我？为啥……”汉国说着生气地举起一只手掌“啪”地掴在汉平的脸上，然后站起身冲向门外去了。

汉国冲过大街，冲过人群……在一家夜总会门口停住了步伐，这家夜总会正是“月中楼”夜总会。他一边狂喊着姚发万的名字，一边举起拳头狠砸起已被贴了封条的夜总会铁门，没砸几下，鲜血便顺着铁门流淌下来，铁门是黑色的，血淌过的地方，黑色变成了耀眼的红色。

不远方向，石萱、汉平、罗婷婷、小男孩正向他大跑着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