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恨不相逢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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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初后退了半步,跪倒在了地上。

“今日若初僭越了,但若初赌的便是皇后娘娘您这份仁心,事实证明,若初赌对了。若初只是不明白,娘娘您,为何要这么做?”

皇后贤良淑德的形象这些年来早已深入人心,谁能想得到,她也会有处心积虑谋算别人的一面?

董皇后似乎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般,身形摇摇欲坠。

“你起来吧。”

她看了仍旧跪在地上的沈若初一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贵妃榻旁,重重地倚了上去。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见过皇后如此有失仪态的一面,似乎她天然便该是永远端庄的姿态。

沈若初站起来,看着眼前的皇后,在这一刻,她原本的兴师问罪忽然带了些不忍。

“贤良端庄、贤后...”皇后惨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哪里原意当什么贤后啊,如果可以,我倒真的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那烽火一笑戏诸侯祸国殃民的妖后,至少,还能证明真的有个男人把我放在心上!”

这样的话实在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可沈若初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凤仪宫,却并未出言提醒。

或许,这位压抑了太久的后宫之主,早就需要发泄和倾诉了。

“哪个少女,在情窦初开的时分,没有幻想过被一个少年人疯狂爱恋着的感觉呢?又有哪个待嫁新妇,不渴望被自己未来的夫婿千般宠万般疼的呢?”

皇后抬起双眼,看向了远处。

似乎想要透过那空灵的窗格,看到那个曾经待字闺中充满了憧憬的自己。

“当初,我母亲告诉我,要嫁给宫里的五皇子时,我也曾经悄悄地躲在暗处看过他的。

那时候的他,少年老成,睿智沉稳,却又不乏英气。我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穿一袭白衣手持一柄玉扇,写足了书中陌上如玉公子的神态。

只那一眼,便是万年。”

皇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似乎为当初那个羞怯中小鹿乱撞的女子感慨。

沈若初十分诧异。

从她见到皇后的第一次起,皇后在她的眼中便是永远端庄仁厚的模样。

她几乎要以为皇后自生下来便是如此,而忘了她也是从一个懵懂少女成长过来的了。

但仔细想想,她便又释然了。

皇后说得对,哪个少女不怀春?

在外人眼中,她是行侠仗义的右刀女侠,是无所不能的长宁郡主,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一个需要保护渴望被爱的小小少女呢?

“我原以为,哪怕是素未谋面便定下的亲事,只要婚后我与他琴瑟和鸣,也一定是可以生出相濡以沫的感情来的。可我没想到,若是那人的心中有了先入为主的那个人,那么那个人的心,便会变成比坚冰更难融化的一块岩石。

成婚之前,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了他,我原想着,他一定也会如我一般,对我这个要婚娶之人充满了好奇和幻想的,那一日,我将自己打扮成此生以来最美丽的模样,把平日里那些并不喜欢用的脂粉涂上了,黛眉画上了,还搽了胭脂,换上了一套我最最中意的衣裙。那一日,只在镜子前面来来回回地打量自己便花了我一盏茶的时间……”

皇后的语气淡淡的,一如此刻窗外的刺骨却并不算得凌厉的寒风。

沈若初的心头,开始微微发冷起来。

她仿佛看到一个正值青春芳华的女子,怀揣着一腔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自己未来夫君的期待,兴致勃勃地将自己装扮成最美的模样,想要在他的第一眼中留下一个难忘的身影。

可是,那时的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这些炙热注定是要化为虚空的。

“我想过他或许会不喜欢我,也想过若是如此他便不是我的良人这门婚事大不了不做数便罢。他若是看不上我,定然也不会将这婚事继续下去的。我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却偏偏没有想到,他明明没有动心,却又还是坚持着,娶了我。

那一日他第一次见我,我早该有所察觉的,他看到我时,眼神太过平静,表现得也太过周到从容。若是情窦初开之人,见到心仪女子时,不是应该有慌乱的吗?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竟然因为他滴水不漏的周全而更加欣赏、钟情于他,并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愿意为了我处处妥帖,想必对我也是有意的。”

沈若初见皇后的茶杯空了,便上前去,小心地替她斟满了一杯茶递过去。

许是说了这么多的话口渴了,皇后接过杯子一口气将茶水饮了大半杯。

今日的皇后,实在不像是一个皇后。

放下杯子,皇后看了沈若初一眼,又继续讲了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我那时候已经和他成婚了,有一日我回娘家,路过一间胭脂铺的时候,看见他正和一位姑娘在铺子门口说话。他的手中拿着一盒胭脂要给那姑娘,那姑娘却半分好颜色也没有给他,也不肯收那盒胭脂。

你知道吗?他从未曾送过胭脂给我。他给我的,皆是金银玉器钱帛首饰,可像胭脂这种需要一个男人舍的夫君,他拿着一盒胭脂,在大街上恳求着别的女子收下。

我从没见过他那副神情,那种紧张、惶恐,小心翼翼,似乎怕他动作声音大了一些那女子便被惊得飞走了一样。直到我看到那一幕,我才醍醐灌顶般轰然醒悟,他之所以对我周到从容,不过是因为从来都只是将我当做一个合作伙伴而已,并且是他有信心可以拿下的伙伴。可是那女子不同,因为太过在意,他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害怕……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心心念念着嫁的那个人,他的心里并没有我,他一直以来心里真正喜欢的,都另有其人。

也是那时候我才明白,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都是假的,事实是,只不过是因为他对我只有尊重和客气,从来都没有爱意罢了!”

皇后的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所以,您才想要设计,让那个女人彻底离开皇上的身边,再也威胁不到您,对吗?”

沈若初既同情眼前的人,想到稚芸遭遇的一切却又没办法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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