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拒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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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拒驾

夜幕四合之时,玉岫开了半扇窗子,淡淡问道:“含熏,去打听了今晚皇上掀的谁的牌子吗?”

“回小主,含叶正去打听呢,此刻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话还未落音,便见含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喜道:“恭喜小主承恩,皇上今日点的小主侍寝。”

玉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少有人注意到这笑容中的胸有成竹,纷纷道:“小主快去沐浴梳洗吧,奴婢们立马准备宫装花钿。”

一屋子奴仆都跪下身来齐道:“恭喜小主。”

玉岫稍稍点过头后,漱玉堂的宫女都纷纷端着盥洗用具排成排走进来。外间的人已经开始点烛、洒扫、熏香,准备迎驾。

泡在撒满了玫瑰花瓣的浴桶内,照例是不需人侍候。玉岫捏了捏额角,总算觉得身边好歹清净下来,心中只觉得郁闷,怎么平日里从不觉得她手下有这么多人似的!

漱玉堂内一时间鸡飞狗跳。

不得不说这帮人手脚都很麻利,短短半柱香功夫,一切就绪。。

还未来得及看看镜中的自己,却又隐约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喜的通禀声:“龙辇来了,小主快准备接驾!皇上就在玉笙宫外头了!”

一屋子奴婢几乎都快喜疯了,毕竟这是皇上第一次正式点玉岫侍寝

。主子的得宠也意味着她们的好日子就要不远了,况且这日,根本没出现过皇上走到玉笙宫门口看中个宫女就掉头走了的事儿。

玉岫穿着一身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因为夜里露重,又披了件蜀锦素纱累丝霞纱,被焦头烂额地推立在漱玉堂门前迎驾。

妃嫔侍寝乃是大事,装扮需得雍容,且层次分明,因而往往宽袍广袖。白天里还暖意融融的天,此刻玉岫只觉四下往里灌风,里面薄薄一层素纱长裙根本抵不住寒冷。

漱玉堂门前宫女内监一共十人列成两排,手里提着琉璃八角宫灯,跪伏在台阶上,个个都无比虔诚。

从玉岫的角度望过去,颇为壮观。然而这比起圣驾前后那长龙一般的提灯宫女和侍卫依仗,以及身后放眼望去数不清人数的銮仪卫来说,也不过尔尔。

公子恪并未乘龙辇。从他的宫室到西宫北角的玉笙宫来,应该走了有好一会儿。公子恪这人向来行事目的性非常明确,他不乘龙辇,自然是为了自己行动更加自如方便,玉岫想到这里,心中的把握不觉又多了几分,于是抬眸望去。

她和公子恪两个人,就这样隔了一排排宫灯和一层层人,在漱玉堂的正门和玉笙宫的殿门这并不长的距离中,遥遥对望了一眼。

夜色昏暗,可灯火阑珊,一排排宫灯此刻将整个玉笙宫照了个灯火通明。如此大的阵仗,莫说同在玉笙宫侧殿的喜美人和苕宝林,怕是附近宫室的妃嫔们都早已晓得皇帝的行止了吧。

公子恪是个谨慎小心不爱着高调的人,今夜这般阵仗,决不会是为了给足玉岫面子故意做给大家看,这一点玉岫心里清楚明白得很。

所以虽隔了十几步远,但玉岫却仍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公子恪对她冷笑了一下。

公子恪的笑不多,但这不多的笑意中十有**是哂笑。

若搁到平日,玉岫看到这意味不明的哂笑难免心中要咯噔一下,可此刻却像是吃了一味定心丸。

她盯着公子恪的脚下看。看得无比细致。

身旁其他宫人所见,也无非觉得玉贵人体态实为虔诚

。可他们并未见玉岫眼中的神色,就像是看着小菜下锅,等着小菜煮熟的那种兴奋神色。

一息,两息。动了!公子恪的脚动了!果然,是朝着背离漱玉堂的方向,差一点点就向一侧的清妍阁走去。

可就抢在这一步落下之前,玉岫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从玉笙宫门口到漱玉堂之间这所有宫人包括公子恪听得一清二楚,她说:“请皇上恕罪!玉岫今日不能迎驾!”

感觉到自己的话一出后,整个玉笙宫都静下来了,连个出大气儿的人都没有。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所有人的表情,那些低下头的是猜测不出来的惊愕,而那些没有来得及低下头的,全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神情盯着自己。

玉岫忽而有一种冲动,想冲上前去替他们把下颌合拢,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抢先说出这一句话,那么此刻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就要是她和她宫中所有兴奋不已的侍婢内监了。

及至现在,她在慢慢地把眼神落到公子恪身上。

幸好灯火通明,她可以一点一点,清清楚楚地看见公子恪那还未来得及收敛地哂笑登时僵在嘴角,然后慢慢的,公子恪那棱角分明的薄唇,由一点点微微的上翘,到慢慢地拉下来,一张脸从那双眸子开始溢满了黑色。

他对上玉岫的眼睛,可能在玉岫的眼中看到了得胜后的喜悦,公子恪闭上了双眼,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线。因抿得太紧,那唇色直是泛着青。

直到这个时候,郝公公才皱着一张皮松脂厚地脸道:“皇上亲自掀了牌子,也在敬事房核对过并非玉贵人您的葵水日,为何不能迎驾?”

玉岫听了这话,不禁整个人一愣。差点没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尚未承恩的妃嫔居然拒绝其他宫室小主盼都盼不到的恩宠,这事儿只怕是郝公公头一回遇到。

因而也顾及不了这许多,直接把这话儿说了出来。这个时代,当着如此多男子的面提及女儿家葵水之事,玉岫还没来得及脸红,郝公公的脸却已经红了。但好歹这里除了公子恪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以外,其余的玉岫已能渐渐把他们同化。

公子恪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一眼郝公公,殊不知此刻玉岫瞧着郝公公那张熟透了的虾子一般的脸,是在使劲憋着笑

她轻咳了一声,是啊,在这宫里来葵水的日子都被人监视得一清二楚,想要拒绝侍寝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挑了挑眉,道:“臣妾身体除了些问题,怕传染给皇上。因而侍寝之事,想请皇上慎重考虑。”

公子恪闻言闭眼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极轻,重新睁开眼来时,眼神中,又是那一派温和高华,风淡云轻。

他看着玉岫,挑唇道:“玉贵人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不请太医来瞧瞧?”

她身上所着的藤青曳罗靡子长裙领子开得极低,此刻露出一段光滑白皙的脖颈来,忍不住摸了摸,一副无关紧要地语气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春末了,玉笙宫中有些蚊虫,因而臣妾脖子上起了许多小红疙瘩。”

这句话让玉岫手下几个亲近的侍婢听了都是一惊,明明今日白天时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么紧要的关头,莫名其妙被蚊虫叮了?

公子恪蹙了蹙眉:“玉笙宫中还住了喜美人和苕宝林,还有这么多宫婢内监,你们可也被叮了?”

一众人都只是纷纷摇头。

郝公公走过去打量了一下玉岫脖颈处,却又不敢走得太近,忙回过来跟公子恪禀道:“确实有不少。”

“若是蚊蝇所叮,这玉笙宫这么多人,那蚊蝇只识得你一人不成?”

“回皇上,臣妾也觉得奇怪呢。说是被蚊虫所叮,可也不过是猜测,何况臣妾并未在玉笙宫中看见半个蚊子……可身上这小红疙瘩却一天比一天多,还十分痒疼。恐怕今日是不能迎驾了……”

要说玉岫这话说得梨花带雨那还算轻的了,泪眼汪汪地瞅着公子恪,眼睛里是太想侍寝的渴望,是不愿失去任何一个服侍公子恪的机会却又害怕传染给他的内心矛盾,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见了,都忍不住替她惋惜一把。

公子恪嘴角一扯,看着玉岫扭捏着身子在地下蹭动,极力憋出地那两滴眼泪,忍不住想陪她做完这场戏,他回身对着郝公公道:“带着人都先回去吧,朕今日留下来陪陪玉贵人

。”

“皇上,这可开不得玩笑!奴才看玉贵人身上那红疙瘩真是骇人,还不知会不会传染,万一有什么别的症候可怎么办?其他宫嫔小主也就算了,皇上您是万金之躯……”郝公公还想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被公子恪一个冷凛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只好焉了吧唧地道:“然。”

这个时候,玉笙宫中只剩下了四名随身服侍皇帝的宫人,公子恪吩咐他们在宫外候着,自己随着玉岫进了殿内。

漱玉堂中的宫人们都以为皇帝被玉岫的委屈和矛盾所打动了,认为这是二人培养感情的最佳时候,纷纷躲在外堂不敢打扰。

“公子恪。”她静静出言,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缓缓地道。

“你想耍我。你今天听了一些风言风语的,回去越想越觉得懊恼。可你选择了信我,你知道那不过是一些可笑的挑拨。可是你气不过,所以你大张旗鼓地掀了我的牌子想借着这件事来气气那幕后的人,顺道也气气我。你想让全宫上下都知道我今夜要承恩露,率着那样一大批人走到玉笙宫中,你早就想好了,若不是我抢先脱口而出那句话,说不定你抬步就要往清妍阁走了。”

玉岫说到这里,学着公子恪一贯哂笑的表情,道:“然后把我晾在那里,给整个宫室的人看笑话!你本以为依着我的性子,虽然表面不说什么,可心中应该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然后你挥一下手让众人散去。偷偷来看我觉得委屈又纤弱的身影,对不对?”

公子恪的脸黑得不像话。他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难堪。这个女子,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的,一点一点揭穿了他心中那点小九九。

说完这番话,玉岫不禁感叹道:“公子恪,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等小孩子气的作为~本姑娘今日索性将计就计,怎么?要不要试试这花粉的厉害?真是痒得难受。”

她撩开一点点丝裙的领子,搽了一些类似薄荷脑儿膏之类的东西抹在上面,那红肿慢慢就消失了。然后挑眉向公子恪道:“再耐心等会儿,今晚上有出好戏看!”

“请人看戏怎能没点诚意?你下午时摆出的那些糕点,再弄一份上来,别忘了茶水。”公子恪好整以暇地坐在屏风后头,无奈被人揭穿了,还得死咬牙撑着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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