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领钱的日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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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案旁的香鼎还在缓缓吐着烟气。玉岫随手把搁在虬口中的火箸拿下来,掀起炉盖,拨了一拨灰,香气陡然浓郁,一室幽深。

公子恪微微以广袖掩了掩鼻,倒警醒了玉岫,扬了扬眉道:“忘记你不喜欢太重的味儿了。”

他扬了扬唇,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香气太重,容易在到过的地方留下痕迹。宫中四处熏香,反叫人闻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味道……”

这一句话,突然叫玉岫愣了一下。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句,只是香气太重,容易在到过的地方留下痕迹。这话像一根刺扎在了柔软的心脏皮肉上一般硌得难受,她想把它拔干净了,可根本就找不着到底哪里奇怪……

“玉岫?玉岫?”

公子恪唤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出神,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瞬道:“看看,连你身边的郝公公都站到了王氏那边,难道还真要一味忍让不成

。”

“只无奈先帝身边的瞿公公自帮朕登基后,就告老还乡,实在不愿在这宫中呆下去了。郝聪明是他的徒弟,朕念着他往日的恩情,暂且不好随便动他。”公子恪几分可惜地道。

“郝聪明?”玉岫听了这名字,忽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直道:“亏他叫了这么个名字!只可惜这郝聪明,没有继承他师傅瞿公公的半点儿伶俐!”

“改宫装,散布谣言,虽然这等伎俩其心可诛,可到底浅陋!朕的那位昭媛娘娘,果真是没什么灵巧的脑子!且等着吧,那一位……还没开始有动作呢,若为了这等子闲事我们就自乱了阵脚,岂不是让她捡了笑话去?”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太后似乎并没有那么松惕!既是对我产生了怀疑,又不干涉王昭媛的动作,未免太沉得住气了些!她手中,是不是握着什么别的棋子?”

公子恪站在窗前,深深的呼吸着,稍稍冷静后,他有些忧郁的开口:“棋子?这宫中百态,迎承时笑容可掬,背过身就鄙夷唾骂,尤其是这后宫,姐姐妹妹叫得酣畅,安知不是互相当棋子使罢了!哪里知道都是些蛇蝎之妇。()王氏……前朝就依仗着裙带关系往上攀爬,本朝就更是猖狂……太后专横跋扈,俨然成了宫中至尊。原以为一场宫变多少能让它有些收敛,没想到不过养精蓄锐罢了。”

玉岫静静地听着这番话,看到窗外风灯的光线疏离在公子恪的脸上,那睫羽、高挺的鼻梁,在光线下生生拆分成或明或暗,如同他眸中多数时候辨识不清的情绪。

正当她想开口安慰的时候,公子恪忽而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那笑容一贯地轻哂,不过这一次,多半像是针对自己:“什么佳丽三千,后宫无数女子,莫说遇到一心人,就是连碰都不敢轻易碰!”

她一直觉得,公子恪这个人心志太过强大,在本该抱着糖人儿的年纪就在战场上显露峥嵘,孩童的年纪里,没有过丝毫的快乐。目睹着自己生母的惨状,从小在仇恨和争夺中长大,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男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有办法。

甚至在那几年里,她那么深切地恨过眼前这个人。她无缘无故来到这个时代,原本把他当做恩人,他却赐她一手杀戮。

她一直都想过离开,可在决定离开的那一瞬间,在他求自己留下来助他的那一瞬间,忽然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彻底的改变了

。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把公子恪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出去……

自来到这个时代,他已经教会她一手凌厉,那些血迹杀戮深深晕染到她的骨子里去了,就算是离开了公子恪,她也变不回从前善良无暇的自己了。带着前朝孽女的身份,她又怎么能找到生存之法呢?

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读到了一些些他的为难,愤怒,寂寥,和内心最深处的软弱。

有那么一瞬间,玉岫很想出言安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上前,轻轻握了握公子恪的指尖,原来那指尖是冰凉的温度。并不像她想象中拿刀使枪的男子一般,温暖而宽阔。

玉岫忽而发觉自己的失措,立马松了开来。垂下头的一瞬间,正好撞入公子恪湛黑的眼眸中,此刻的她并不知晓,公子恪因为自己一双清冷眼眸,浇熄了满心汹涌。

抬头在那湛黑的瞳眸中寻到自己的影子,玉岫忽而觉得几分尴尬。晚风透过窗子,一丝一丝的拂松方才脸上绷紧的茸茸毛孔,天色一分分暗淡下来,出现蒙胧的光亮的星子。

她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出气道:“至少她现在按兵不动,倒给了我们不少机会。不是吗?”

“你倒从来气定神闲。”公子恪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地神色,仿佛是一瞬间,方才的忧悒再没了踪影,瞅了瞅玉岫猛地缩回去的手,忽而有些戏谑地笑起来:“今夜这场戏,演的不错,我便赏你五金,如何?”

五金?!玉岫心中一喜!

他微微倾身,盯向玉岫。

看着那张小脸上满是期待,因兴奋而双颊红扑扑的她。公子恪一笑,道:“怎么?嫌少了还是嫌多了?”

玉岫吃惊地抬起头来,恰巧此时公子恪右手一伸,抬起玉岫的下巴,盯着她的眉眼,悠然一笑道“温玉岫,你很聪明。”

这一笑,再没有寻常时轻哂的意味,宛如春风一般温洵之极

玉岫不由地勘愣了,她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总觉得公子恪这个人狡诈若狐,不可能这么轻易奖赏自己,不由道:“这不过是……不过是分内之事。”

公子恪仿佛读懂玉岫心思,深深地凝视着她,清声道:“当真不要奖赏?”

那五金,放在公子恪修长的指尖微微掂着,离玉岫极近极近,凑在公子恪的眉眼间,就仿佛是考验一般。

“既是你自己拒绝的,就莫怪我吝惜奖赏了!”公子恪双手一拊,那五金转眼就要进入宽袖之中。

玉岫脸上的笑容一僵,立马拉住公子恪的袖子,她嘴唇向下一拉,苦涩地问道:“皇上当真……赏我?”

“哈哈哈……”公子恪凝着玉岫想要又不敢拿的神情,笑出声来,转而将那五金放在自己手中。

玉岫大喜。她轻轻地伸了两根指头去,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挪到自己手心里来。

摸着那五块闪亮亮的金子,咧着小嘴傻笑了一会,才记得向他深深一礼,颤声道:“谢皇上赏赐。”

公子恪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奶白杏仁酥露糕,是你亲手做的?”

“然。”

“味道不错。朕在其他宫室倒是从未尝过。”

玉岫抿唇笑了笑,忽然觉得心头几分雀跃。却见公子恪的脸转瞬变了颜色,“你在居院几年,之后又为我所雇。怎会学得做这些点心?”

“女孩子天生会做这些玩意儿罢了。皇上若喜欢,可以叫祈瑞殿的人来学了去,臣妾可以算便宜点的!”玉岫一本正经地道。

“算便宜点儿?”公子恪静静地瞅着玉岫。

半晌后,他哧地一笑,道:“才得了奖赏,此刻又要与我讨价还价了?”

“皇上此言差矣,向来绝技不能外传。今日我欲将这糕点的秘方教给你宫中的人,难道没有应有的报酬吗?皇上……我只收一金如何?”玉岫忝着脸拉了拉公子恪的衣袖,扭着身子问道

公子恪头痛地捏了捏额心,哂道:“你身为朕的宫嫔,为何这般贪恋钱财?”

她微垂了眼睫,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眸色却带了一点黯然:“今日虽是,可往后呢?雇主也不能因王氏之事,绑住我一辈子。终有一天,会要离开的,雇主也不是不知我身份,若没有钱财,要如何生存。”

这话儿刚从玉岫的小口中说出来,公子恪忽而觉得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竟是比面对着王氏那一帮子人时,还要觉得无助。好像原本用棉絮填满的心房,被抽走了一簇,然后所有的情绪,都跟着耷拉了下来。

可偏偏那番话寻不到一丝半点错处,他用食指扣着拇指,轻轻端起玉岫的脸,在玉岫渴望的,紧张地期待中,公子出沉吟片刻后,忽而开口道:“不必了,朕若喜欢。随时到你宫中来便是,不必麻烦祈瑞殿的人。”

玉岫忽而看到公子恪陡变的神色,正又几分奇怪,却不料手上一凉,公子恪竟牵了自己的手,微微提气,踮脚破了窗户便从檐上飞走。

公子恪的轻功看来极好,三两下便出了玉笙宫。他携了玉岫的手默默往前走,浅草在绢丝鞋两边发出细微的嗦嗦声音,和着两人衣料摩擦时,细碎的声音。

他的手并不像是方才触及指尖时那般冰凉,手心有一点点暖意,顺着掌心纹路渐渐蔓延到自己手中。玉岫装作若无其事地想将那手从他手中抽走,却无奈竟是一紧,被握得更加不能动弹。

只能恨这身子太过轻娇,就连平素清透如玉的脸颊此刻烫得也快要烧了起来,玉岫只觉得,那温度是走耳根子开始灼烫的。

她不敢出声,只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绢丝软缎的鞋,浅色的烟霞银罗花绡鞋面,绞绣着金丝线的绢丝边儿,微有裂痕的青石板上,含着夜间滴润而下的露水,极细地润进鞋里,露出鹅黄色的鞋边。

抬起头时,才发觉自己被公子恪牵着在竹筠苑中穿穿绕绕,已不知到了何处。成片竹林之中,竟种了巨大的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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