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暗处的匕首(1 / 1)
香盈就这么死了。
她娇小的身子砰然一声落在地上的那一刹那,脑子里还在急速的活动着。
腹部碗口大的伤口上还扎着一口刀,她看到通红的血液顺着那刀的刃一汩汩往外冒,疼痛地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大的好奇心,要跟着玉岫到这里来
。但这一切后悔都晚了,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声音,只觉得手脚一点点开始发木,凉得自己都没了知觉。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玉岫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裙裳和镂花小罩,在那腹部的位置刺了个洞,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衣一点点剥离下来,穿在了她的身上。最后把那裙裳和镂花小罩,换在了自己身上,那血液一刻不停地往外一汩汩涌着,刚好氤透了那衣物。
她心中太恨!可连挣扎的气力都再也没有,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不过双手微微成曲,面唇渐渐地白了过去。
玉岫一直等到香盈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走近,把她的双手放在那刀的柄把上,一根一根指头地握紧。然后左右望了一眼,一个闪身进了内殿。
方才这外边一阵打斗,加上香盈厉声喊叫的声音,估计只有这殿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了。她之所以不担心更多的人追过来,是因为今天这特殊的日子,大量的銮仪卫一定驻守在几个宫门和泰合殿的周围了。
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因为祈瑞殿内鎏金龙柱繁复,倒刚好有了藏身的地方,一番弯绕就到了主殿,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一阵风袭来,玉岫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登时转身抬手,就要弹出袖箭射去,却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此刻看来,那双眸子里有深深的失望。
“皇上……我……”
玉岫正要说话,公子恪却猛地拉住玉岫的手,将她整个人拖到屏风后边,叮嘱道:“别出声。”
“来人!抓刺客!”公子恪操起案上一个砚台就狠狠地砸了下去,吓得侯在殿外的郝聪明连滚带爬地滚到了殿中间来,四处张望,不安道:“皇……皇上……刺客、刺客在哪里?”
“你们是怎么守殿的!今日若羌王子与皇室宗亲内眷共筵,好端端的怎么朕的祈瑞殿里都来了刺客?你们是故意惹了笑话好给若羌的使臣们看吗?虞国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尽了!你们丢的起这个脸,朕可丢不起!”
“匆匆赶来的十几个銮仪卫听着素来宽厚的皇帝动了怒气,连忙跪下道:“奴才们失职,奴才们马上搜!”
“搜什么搜!若不是朕亲眼看见,那刺客都闯进殿里来了!偏殿外边,你们先去收拾干净!泰合殿那边还候着朕,滚出去吧
!”
“然!然然!”一屋子奴才走得一个不剩,屏风后面,玉岫不动声色地移出身子来。
公子恪捏了捏额心,一双峰眉微微皱了起来:“你可知今日,惹了多么大的祸事?”
玉岫抬起头来,冷冷牵起嘴角,淡淡一笑:“若你识得那个盒子,我又怎么会做这破釜沉舟的事情?如你所见,我猜到了王妍试探我的原因,若不是因为那盒香,她也不会那么快怀疑我。只是不巧竟被香盈发现,不得不杀人灭口,她也算罪有应得了。”
玉岫想了一瞬,不卑不亢地抬眸盯着公子恪道,“我真的很好奇,你明明知道香气会使人留下痕迹,为何还送我这些香料?明明知道我的疏忽,却不告诉我。”
公子恪面容阴沉,双眸中有隐隐掩压的怒气翻动:“你怎么就一口咬定这盒香料是我送你的?三年时间,你连见我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除了那些雇金,我不晓得还送过你这么些东西!”
“不是你还能是谁?”
“鬼斩做了这样粗心大意的错事,我又岂能饶过他!”公子恪悠悠转过身去,面容中是一派怒气。可玉岫忽然之间却觉得,这事情颇有些蹊跷!
用来计时的沙漏翻了个边,公子恪吁出一口气,道:“赶紧去换身衣物,太后哪里,我会替你圆过去。”
玉岫现在穿着的,是香盈那件染透了鲜血被刺破大洞的衣服。她十分犹疑地道:“我已经让锦若替我称病,这筵席并非后宫妃嫔非去不可,你又何必坚持让我过去赴宴?”
“朕自有朕的打算。”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月光也渐渐出来了,洒在公子恪脸上,照得那面色越发冰冷。
今日的他,为了宴席穿着玄衣纁裳的帝王礼服,玄青色的绸缎上绣了日月星辰以及团龙映珠的十二章纹,朱色裳服下着了蔽膝,镶以三尺佩绶,着赤舄。整个人在这贵气华章的裳服下耀然生辉。
玉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话在公子恪心中没有分毫分量,她扯唇淡淡笑了一下,转身就踏出了祈瑞殿。深草星蕊之中,脚步轻盈似箭,无人晓得她来过
。
此时此刻,皇帝理应坐在首位了,可却迟迟不见人来。太后举了黄金酒盏,掩过额前,悄悄眄眸探向那空空如也的龙座,心中不由地一丝不安来,可面上却维持着端庄大气的笑意。
一个小内监从王妍身后悄悄上前,附耳一阵,这阵话,却让王妍手中酒盏里的金露轻颤出来一些,粘在她白皙光洁的手背上。
祈瑞殿来了刺客?
王妍自言自语一般吟了出来,不由站起身来,添上半盏金露起身道:“哀家刚闻皇儿殿中遭了刺客,幸而我宫中銮仪卫守卫森严,已将刺客zhengfa。可能要耽搁少许时间,哀家以美酒金露,敬远道而来的若羌使节,以及皇宗内眷一杯,端阳佳日,共飨盛宴。”
座下的人皆是举杯应承,却无一不暗中嘀咕。此时此刻,坐在若羌首位的万俟归,轻轻晃着酒盏中的玉液,嗤地一声轻笑出声音来,那声音中有这七八分嘲讽,“偌大一个虞国,使节来访时都挡不住刺客,可想往日如何。”
他放下杯子,砰然一声,酒水洒出来大半。
“都说虞王宫中美不胜收,既然皇帝尚未到,我先四处逛逛罢了。”他叮嘱一旁的随从,无需跟随,他随便走动一会儿就回席上。
此时刻,坐在右侧的王妍自是留意到了万俟归的离席,本来如意算盘已打得八分满,如今这局面却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万俟归素来桀骜,皇帝未来他心中不满离席倒是可以理解。可就连自己的心腹香盈,此刻都是不见了踪影。她斜斜往后一探,十几位宫嫔纷纷在自己位上坐定,却惟独不见那温氏玉岫的身影,护甲微微吧嗒一声,恰如她此刻心中隐隐的不安。
***
泰合殿与祈瑞殿前后依傍而建,泰合殿前是前朝时便修筑的望天台,设钦天监以观天象。
端阳日,泰合殿不论正殿还是两座偏殿,左右均悬挂了巨大灯球两枚,都是方圆丈许的大灯,内燃椽烛,火焰明亮,照彻通明。
而望天台上,更是以草藤结龙,上插数万盏楼阳灯烛,支支如手臂粗细,沿着望天台四周蜿蜒,远远看去如长龙盘踞游走
。
而宫道之上,沿着祈瑞殿正门御沟水道而植的百株桃李的枝桠上挂满各色花灯,有如双鱼、宝塔……高挑在夜空中。
再加上天色愈暗,银白色的月光照着数阙宫殿片片琉璃金瓦,映射在宫道上,华灯宝炬,灯火辉映,加上朦胧月色融融,整个虞王宫中流金溅玉,一如白昼。
祈瑞殿离玉笙宫实在太远,再加上如此通明,途中又担心遇到宫婢奴才,自己这一身血迹,不把人吓死才怪。
此时泰合殿的筵席应当已经开始了,只要公子恪及时赶过去替自己应付,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关心自己的下落。
玉岫一边沿着回廊躲躲藏藏地走着,一边暗下咒骂公子恪。
傍着一排箱门而行,直到拐角之处,突然一瞬间腰间骤痛。暗道一声不好,刚欲弹出手中袖箭,一把锋芒毕露的匕首已硬生生架在玉岫的脖子上。
玉岫下意识地侧脸回眸,那人已抵着自己的喉咙慢慢旋过身来,玉岫沉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正冷冷的与自己相望,他的一身打扮看上去也是极为华贵讲究,看上去并非这宫中卑贱人等,且那衣物即便华贵,纹饰也从未见过,玉岫冷静地吸了口气,出声道:“你是若羌的使臣?”
那男人并不开口说话,反是上下打量着玉岫的一身,瞥见那刺破的窟窿和满身氤透的血迹时,男人的眼神有一瞬凝滞。
一队銮仪卫正持着刀戟在远处五十步的地方整齐划步而来,玉岫知道不好,拼命想挣脱这个男子的挟制,那匕首已抵得喉上一阵尖锐刺痛。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怒意,松开抵在她喉间的匕首,紧握住着她的手腕悄悄打开一边的厢房,然后悄无声息躲了进去。
两人背靠着门屏住呼吸,静静的听外面的动静。銮仪卫整齐的脚步划响,二人都更紧加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只听得那脚步稍稍远了,才呼出一口气来,刚欲看看外面动静,玉岫脚下却不小心碰到靠门摆放的瓷砌的花盆,发出一声脆响!
“那边有人!”
“快!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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